永寿殿内。
斜靠在贵妃榻上的许太后撑额闭目正在小憩。
岁月总是格外优待美人,虽是迟暮之年,但仿若上天只给她的眉眼平添了几分慈祥罢了。
候在旁边的掌事荣姑见苏姑将越子倾迎了进来,朝越子倾微微颔首,表示已经请示过了。
越子倾会意,知座上老人是因她顽皮遭遇祸事正生闷气,故特意用特别甜的声音请安。
“倾儿参见皇奶奶!”
听到越子倾的声音,许太后并未睁眼,只道了一声,“来了。”
越子倾似感受不到许太后的冷谈,直接凑到许太后旁边,沿着榻边坐下,抱着许太后的胳膊撒起娇来。
“皇奶奶不看看倾儿嘛,倾儿昨日险些丧命,差点就再也见不到皇奶奶了。”
哪是真恼孩子贪玩招惹上了祸事,不过心疼孩子遭了罪罢了。
“呸,呸,呸,摸木头。”
睁眼的许太后抓着越子倾的手就去摸红木贵妃榻。
越子倾咯咯笑着,上手就环住许太后的脖子,蹭着许太后的头道,“倾儿就知道,皇奶奶最疼倾儿了。”
许太后年轻时曾伴着先皇打下这越国江山,意气风发自是没留遗憾。
老了就想含饴弄孙,也算人生圆满。
是以孙儿外孙,个个她都宝贝得紧。
可在孙儿们看来,许太后到底是杀伐果决的巾帼英雄,再慈爱,气势之下谁敢真皮。
也只有性格跳脱的越子倾,和同样花样百出的外孙崔晏,敢真拿她当寻常老太太。
是故许太后对二人也最是疼爱。
听到越子倾卖乖,许太后起势很大去拍越子倾的手背,落在越子倾手背的力却一成都不到。
“还不快让皇奶奶好好看看,伤着哪里没有。”
越子倾笑着起身转了个圈圈,“皇奶奶看,倾儿一点事都没有。”
就越子倾这前脚接后脚的,许太后张开双臂,生怕越子倾绊着自己,这孙女要哭疼,她可抗不住啊!
“好了,好了,再摔着可怎么办。”
越子倾笑呵呵又凑到许太后怀里,撒起娇来。
许太后轻拍着越子倾的背,“你啊!不要总想着到处瞎玩,若是嫌皇奶奶闷,那徐才人正好在福康殿安胎,你俩一起吟诗弹曲,这日子不说惬意,但总算安稳。”
越子倾将身体更贴近许太后,“全天下,倾儿最喜欢的便是皇奶奶,能常伴皇奶奶身侧,是倾儿几世修来的福分,何来闷一说。”
这嘴是真甜。
许太后跟着笑起来,“就你鬼机灵,咳,咳……”
见许太后不适,越子倾忙起身,用手去帮许太后顺气,“皇奶奶要不先歇息,徐才人要给皇奶奶填龙孙了,倾儿还未曾跟她道喜哩!”
许太后朝一旁的苏姑使了个眼色。
苏姑会意,后退而下,提前去福康殿那边打招呼。
许太后拉着越子倾的手,并未松开,只一顺、一摸,“那你先去福康殿瞧瞧,待会再回永寿殿,陪皇奶奶用晚膳。”
近两年,许太后身体毛病越发多了,人老一病就特别嗜睡,有时一个白日都能眯上四五回。
越子倾笑着点头,“那皇奶奶好好休息,倾儿待会再来陪您。”
每每看着越子倾这身利落男装,许太后就忍不住回忆她年轻驰骋疆场的时候。
明明是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奈何这乱世,权势地位挡得住材狼虎豹,却防不住人心。
终还是让她晓了,这险恶人心下的生存之道。
看着越子倾欢快离去的背影,许太后甚是心疼。
“这孩子胜在聪明,苦在心太干净。哀家这身子,怕是看顾不了她几年了。”
许太后身边的荣姑是母家就贴身服侍的侍女,是跟着许太后金戈铁马上阵杀过敌的。
这些年,看着自己所向披靡的主子为护个孩子,用握剑杀敌的手玩弄权术,心疼啊!
“自古这命由天不由人,都是殿下自己的造化,太后也该多顾念自己的凤体安康才是。”
许太后只觉得耳边有个声音对她道,“还不够。”
福康殿。
徐才人听说永寿殿那边来人,高兴的不得了。
一看走进来的是越子倾,尽管那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上满是笑意,徐才人还是吓得一哆嗦。
越子倾位及长公主,在这后宫中地位是仅次于许太后和萧后的存在。
根据品级,徐才人需向越子倾道福。
越子倾一贯带笑的表情,上前便扶她,吓得徐才人整个人就是一弹,收回手去抓她身旁的兰姑,才站稳。
看来是为昨日冷宫的事心虚了。
越子倾笑着,“徐才人这是怎么了,安宣又不会吃人,怎就叫你这么害怕了去。”
外人看来,徐才人是被许太后接来慈安宫安胎的。
谁又知,她是抓住了许太后看重龙嗣,故意在她面前表现的焦虑惊恐,才被接过来的呢?
而自打搬进这富康殿,便无人叨扰。
越子倾是她接待的,第一个来客。
越子倾的母妃宣妃一介民女,生前得尽恩宠,死后被追封为宣敬皇后,留下一女,破格封了就算前朝嫡女都不再获封的长公主之位。
如果说越子倾有今日,单凭昌凌帝对宣妃的留恋,在越子倾来之前,徐才人或许会信几分。
不待徐才人回应,越子倾就对着兰姑和其他站在屋内的四个宫女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兰姑看了看徐才人的脸色,方示意宫女们退下,自己则站在原地没有动。
“殿下尚未出阁,不知这女人有了身子讲究格外多,还是留下老奴从旁照应吧!”
“砰”的棉音,案桌上的茶杯被越子倾打落在地上的毯子上。
声音不大,却惊得徐才人和兰姑都是一颤。
越子倾抢先在兰姑之前蹲下去拾起茶杯,握在手中看了又看。
“这四季秘色瓷茶杯,皇奶奶可是喜欢的不得了,幸亏没有摔坏。”
越子倾一脸庆幸,又笑着对盈清道,“盈清,兰姑以前可是母后宫里掌针线的,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你替本宫去兰姑屋里挑几个花样,本宫也好亲自给即将出世的弟弟绣几个肚兜。”
绣肚兜,怎么可能。
越子倾这三两句话,不过是告诉徐才人。
即使她避到慈安宫来,有许太后护着,萧后依然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