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了吗,瘟神终于要走了?”
十方心中狂喜,却低下脑袋,用力叹了口气道:“真可惜啊,我的心思复杂,贪恋红尘,还胆小怕死,是没机会去涂山圣地了。唉,太遗憾了!”
后面的李农忍不住开口问道:“呃,仙子姐姐,你是要带我小妹走吗?可是……”
“不收男人哦。”少女转过身瞧着李农,语气格外温和道,“你小妹吸取了青简之力,已算是我涂山弟子。我带她回去学习仙法,从此脱离凡尘苦海,你不会不许吧?”
李农愣了半天。学习仙法吗?成为传说中的仙人吗?他尽管年少,也知道这是天上掉下的机缘。只是心中依然不舍,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少女递给他一个翠绿的扳指,说道:“你放心好了。等你哪天替父母报了大仇,成就一番功业,就可以砸碎扳指,点燃其中灯芯呼唤小妹,让她和你团聚。”
李农接过扳指,看到有一丝金色的灯芯裹在晶莹剔透的翠玉中。不由心情激荡,攥起拳头发誓道:“我一定杀尽作恶的官兵,给父母报仇!”
十方坐在地上,瞅了瞅笑盈盈的妖女,又望着脸色涨红的李农,渐渐眯起了眼。
李农?初次听这名字没什么,可看到妖女反常的言行,就越来越觉得古怪。忽然间想起在另一个时间线,影响后世千年汉人史观的一个人——冉闵!
在五胡乱华的黑暗岁月里,这个名字几乎是漫长黑夜里唯一燃烧的火把,带给了在黑暗中挣扎的北方汉人不多的光明。
难道这个爱哭鬼,竟是几十年后力助冉闵反叛羯族统治,被冉闵封为齐王、煊赫一时的后赵重臣李农?
如果真是他,这妖女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用言语蛊惑李农和晋军作对,却又没施展魅术?她到底什么意思?
“咦,你眼睛滴流乱转的,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妖女忽然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啊?哈哈,我没有呀。”他一脸真诚道,“我是替李农兄妹高兴。想不到这个姐姐居然有仙缘。啧啧……”
“你也可以有呀……”
他赶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有仙缘了,做人不能贪心的。”
“哦,我倒忘记问了,你究竟是哪个宗门出跑来的小鬼?不许跟姐姐撒谎哦。”
“我是,是菩提门的。”
少女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过。你的御剑术是哪里学的?”
“我,我自悟的呀。”
“哈,你是要找打吗?”少女捏着拳头。
“等一下,让我再想想!其实,我和云雾山掌门的关系还不错的。我的飞剑术出自云雾山。”
“云雾山,是无支祁一脉的?难怪你会这么古怪的御剑术了。”说完妖女又白了他一眼。“你和掌门关系不错?呵,真能吹牛。不过看你小小年纪就修得一身道法,也是难得。”
看妖女心情似乎不错,他便大着胆子问道:“那青衣姐呢,你们涂山又是什么门派的?”
“我们?我们追求的可不是毁天灭地的力量。想要知道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呀。”
“嘿嘿,还是算了。其实我也不是太好奇。”
李农看着仍在熟睡的妹妹,小声恳求道:“小妹李敏,从小没有出过远门,还请仙子姐姐以后多加照顾。”
少女微笑道:“放心吧,你妹妹去了涂山,从此远离人间苦难,修得无上道法,是她的大造化。你也要努力啊。”
又一次了。十方在心里念叨。这妖女一直暗戳戳的给李农规划人生,可惜这傻小子听不出来,还很感激的样子。
“那我们就走了。”少女说着就要抱起昏睡的李敏。
“等一下!”十方和李农同时大喊。
“你先说,你先说呀。”见妖女望过来,十方用手捅了捅爱哭鬼。
李农手捏着衣角,不敢看少女的眼睛,期期艾艾道:“那个,我想和小妹告别一下。能不能等她醒来以后再走?”
“是呀,不如等她醒来再走?仙子这样抱着她,走长路会很累的。”十方不露痕迹的拍了个马屁。
“等她醒来,要到什么时候?她如今可是顿悟状态,千载难逢。要不是我也同修长春功,根本不敢碰她的身体。很容易让她走火入魔的。”
“那就让她自然醒啊,你急个毛线呀。”十方咽了口吐沫,把这句话憋进了肚子里。他还不想作死。
少年扭头看着十方,心里疑惑:小大人可没这么脆弱啊。假死时被恶人拎小狗一样拎到院里,还扔进了井里。不也自己爬出来了?
少女抱起了女孩。回头看着他们俩,朝十方使了个眼色,说道:“你跟我一起走。有话问你。”
十方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什么情况,难道妖女会读心术?怎么可能!无奈的耷拉着脑袋走出屋门,磨磨唧唧往前走。
少年李农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叫道:“小恩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十方,十方天地的十方。你自己小心啊!”他朝李农招了招手,走出了院子。
“你对这兄妹俩倒是不错。”妖女不紧不慢的走在前面,抱着女孩却丝毫不见吃力,就像抱着一团空气。
“他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呀。要不是李农,我被人压在井底就出不来了。”他跟在后面转了转眼珠,问道,“我看青衣姐也很关心李农,可惜不能把他带回涂山?”
妖女“噗嗤”笑道:“带他回涂山?怎么可能,我可还没活够呢?”
“这么可怕吗,万一他同意做阉人呢?”
妖女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有时候不要太好奇哦。知道的禁忌太多,小心没机会长大的。”
他吞了口吐沫,不敢再问。走了一会儿,眼看四下荒草弥漫,心里又有些不安,又没话找话道:“青衣姐,你跟那个丑僵尸认识吗?我看她好像有点恨你呀。”
“那个家伙呀,嘻嘻,她就是原来的我呀。”
这话说得好阴森,大白天让人浑身发冷。他抬头望着妖女后背,忽然后悔当初对着僵尸讲了妖女的坏话。
“咦,你怎么了,小脸那么白?”妖女没有回头,很随意的问道。
“哈哈,没事啊。你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呢,青衣姐你真会开玩笑。”
“我没有说笑呀,我们真是一个人。她是我最初的肉身化僵,所以才会怕我啊。”
“可是你又不是鬼,你也有肉身呀。”他缩着脑袋,浑身紧绷。
妖女停下脚步,转过身冲他妩媚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也有肉身?也许我也是僵尸,也许我都是骗你们的?也许我要吸了这个丫头的血呢?”
十方收起笑脸,静静的凝视着妖女。真到了绝境也只能放手一搏。他这几年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
“呦,认真起来了,难得呢。”妖女眨眼道,“逗你玩呢。这身躯确实也是我的。我的遭遇特殊,需在这次圣域降临时回到最初的地方苏醒,才能突破自身桎梏。嗯,要再细问就只能跟我回涂山,或者被我杀掉了。”
他撇了撇嘴。“我才没有问呢,都是你自己要说的。”
“哼,小滑头。记得不要再接近李农啊。你是方外之人,万一过了界是要遭天谴的。好了,就在这里分手吧。”
说罢,妖女几个纵身,消失在了荒野尽头。
“妈的,真吓死人。我都快尿裤了。”他跑到草丛边,呼啦啦的浇了一泡,长舒了口气。
浑身抖了抖,又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她说不让我过界,还说会遭天谴?到底什么意思啊?”
烦恼的摇了摇头。实在想不出来。但这次惊吓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知道圣域的传说在修真界也存在,而且还十分重要。
“唉,走了一个祸害,还剩一个。不对,是两个。”想起伏虎僵尸和可能变成蛇妖的李洪,而且很可能就在附近,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陈四娘也消失好久了。真是的,居然没想着来搭救他。真无情呀!那只老虎干妈呢,怎么也不见了?
一阵大风刮过,身后的小树林里呼啦啦乱响,吓得他撒腿就跑,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跑了好远才放慢脚步。镇北的宅子里还有贼兵抢的黄金没收,他可一直记着呢。整整一箱半的金子啊,丢在那里太可惜了。
他又从原路又走了回来。远远就看到一个少年在路口东张西望。想起妖女的警告,扭头就往小路跑去。
跑了一阵,听到身后有人追着在喊:“等一等,停一下啊,队率大人……”
他猛然停下脚步。李农这小子怎么会知道他的官职?好像没告诉过他呀。
李农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兴奋道:“十方,你真的是队率呀?我家有好多人找你,还有一头老虎跟着。好吓人……”
“啊,是他们!”他双眼放光,甩开李农跑了回去。
“哎,你等等我呀。”李农撑着腰又往回跑,转眼就被甩出好远。“等等我!你吃什么长大的,跑这么快……”
十方走进院子,眼前一花,一头威猛的斑斓猛虎带起一股旋风跑到眼前,伸出热乎乎的伸头就要舔小脸。
“哎呀,不要呀。”他伸手挡开老虎,亲热的扑进厚实的茸毛里蹭了蹭,向对面招手道:“四娘姐,哈哈,我还以为你们都跑路了呢。”
陈四娘还吊着一只胳膊,笑吟吟的走过来。“嘿呦,听说你被一个漂亮姐姐带走了,怎么又自己跑回来了?”
“嗨,别提了,斗智斗勇呀。我好容易才跑回来的。”
他看陈四娘一瘸一拐还吊着只胳膊,又望着后面六个衣衫褴褛的伤兵,皱眉问道:“怎么这么惨,你们半路遇到敌人了?”
陈四娘回头看了下,几个老兵身上缠着绷带,穿着破烂的衣服,还真像一群讨饭的难民。
她摇头苦笑道:“半路遇到张连山了。那家伙明明被我扭断了脖子,可转眼又复活了,还变成了怪物。”
“哈,原来张连山是被你杀的?”
“咦,小大人,你知道张连山死过一次?”张贵胸前缠着粗布绷带,好奇的问道。
老李撞了他一下。人家小大人和陈校尉说话,你小子插的哪门子嘴呀?
十方笑嘻嘻道:“当然知道。他第二次被人杀掉时我就在现场呀。”
“张连山,他又死了?”陈四娘错愕问道,“是,是那群叛兵干的?”
“是呀,被剁得稀碎,活不过来了。不过贼兵也死光了。还留下好多金子。我正准备回去取金子呢。”
几个老兵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一箱半的马蹄金啊,可是十足十的纯金!
十方揉了揉鼻子道:“等拿到了金子,咱们就去找辎重小队。然后大家把金子分了,保证谁也不吃亏。”
“你疯啦?”陈四娘本来心里还在纠结。听他这么胡说,忍不住在他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骂道:“你敢私分军队的财物,你有几个脑袋?”
十方不在意的摆摆手。“没关系的。我只分掉一箱,留下小半箱给少帝。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样,也行?”陈四娘除了名义上的校尉从没当过官,但也听多了官场贪腐。可这种话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咋就这么奇怪呢?
此时的辎重小队带着十几辆车马才浩浩荡荡渡过芒水,众人便看到荒原深处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曹公公看了一眼宽阔的河面,扭头苦笑道:“我说两位,咱还能游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