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林以深的车子里,纪则年还真是如坐针毡!
这男人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就觉得不是个善茬,可偏偏他对纪念又那么的宠爱,甚至看在她的面子上,愿意帮助自己这一家老小都过上还算不错的日子。虽然纪则年也有想过,如果他跟纪念这个女儿的关系更好一点的话,林以深这个女婿,也断然不会亏待自己。
几秒钟的时间里,纪则年脑子里闪过很多个片段。林以深一脸失去耐心的样子,他心里就开始犯嘀咕,料想着他也不是说出来吓唬自己的,八成都会说到做到。他可不想被扔在高速上一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坐在前方的林以深,也从内视镜里看到了,纪则年的脸色几番变化,有点要服软的意思,他干脆给了他一个台阶,又问了一遍:“说吧,昨天晚上找纪念有什么事。”
纪则年抿起了嘴:“不是我找的。”
“你不是知道了吗?是那帮警.察,他们非说要联系我的家里人,我……我给了他们纪忆的电话,打通了那死丫头不肯接电话,我没有办法,他们问我,这个纪念是谁?是亲戚吗?我就说,是我的大女儿。”
一听这话,林以深有点被气乐了,他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声音带了丝冷意,“你这时候想起她也是你的女儿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纪则年还有点委屈呢,他昨晚上喝的有点多了,就是为了等着张红梅回来,好好揍那个臭婆娘一顿。谁知道他是把她给打了,结果邻居听到声音报了警,还以为他要杀人呢。
林以深说:“你不是还有个儿子?”
就算要联系直系家属,那不管怎么说,也找不到纪念吧?他有两个孩子,还有老婆。就算要找,第一个也会找他老婆的。
林以深好奇,就问了出来:“你怎么不让他们找你的老婆?”
听到“老婆”这俩字,纪则年没来由的就一阵膈应,他冷哼着:“不是你把我弄出来的吗?你真不是不知道我因为啥进去的吧?”
他还真给猜对了,林以深就是没问,过去了直接交钱,把人给带出来,简单粗暴。
林以深这人就是这样,他不感兴趣的东西,绝对不会多参与一嘴。
他斟酌了一下,问:“那你是因为什么被抓的?”
“……”看他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样子,纪则年无语了。
他拒绝回答这个令自己心寒的问题!
好几次了,被绿的不行的纪则年都很想哭,他恨自己过去太软弱,一直都听信张红梅的教唆,否则也不会把日子过成这样,沦落到这般田地。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
林以深一点耐心都没有了,他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说:“你不想说,那就留在这里想清楚,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他说完就拔了车钥匙。
见他要下车,纪则年就有点急了,“我说我说!”
他这个姑爷,怎么动不动就喜欢威胁人啊!
纪则年还没开始说什么,就觉得自己这一张老脸都丢在了地上,他避重就轻,含糊其辞:“我……我这不是跟那婆娘生气了嘛,我动手打了她两下,邻居听到动静就报了警。”
闻言,林以深眉梢一挑,家.暴?
约莫是注意到了他探究般的目光,纪则年立刻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抽她?就她办的那点扯淡事,这婆娘就没安好心!你知道吗?我不想为难念念的,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她,从来都没有给过她什么,我有脸问她要东要西吗?”
这一点纪则年还真的没有撒谎。
从一开始,他被迫去找纪念,那个自己而是多年都没有见过的女儿,她却还想要对自己好,给自己钱,还想要带他去买衣服。
其实他知道,纪念一开始也是想孝敬自己的。
要是没有张红梅的教唆,他没有一个劲儿的作,他现在……应该也是颐养天年的节奏了。纪念不缺钱,他如果对她好,女儿不会亏待自己的。
此刻的纪则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么多年,他都听从张红梅的话,她让他往东,他就绝对不会往西。后来纪则年为什么这么喜欢酗酒?不是因为他爱喝,只是因为他想要逃避,他觉得喝的不省人事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就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喝酒只是自欺欺人的办法,他醒来以后,该面对的一样都逃不掉。
林以深是纪则年认识的最牛.逼的人物,没有之一,尽管见到他,他这个年纪的人都很容易腿软,抱着侥幸的态度也没能逃得过他的威胁,纪则年反正心里也难受,那件事他都没有机会跟任何人开口,哪怕是在派出所里,他都是随便编了个借口,说是因为家庭矛盾,一时冲动才动的手。
他干脆把林以深当成了诉苦的对象,把真相告诉了他。
“我那个儿子纪柯,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的把他养大,哪怕自己饿着也得让孩子吃饱,我到处求人借钱,都要让他好好读书,读最好的大学,我没有一丝愧疚,真的,我对他问心无愧。”
林以深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纪则年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他不是我的儿子。”
林以深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他觉得事情很有意思,但并不觉得诧异。毕竟现在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在网上看到的,就有很多父亲觉得孩子长得不像自己,去做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确实没让他失望,孩子就是别人的。
林以深沉默了片刻,说:“你讲完了?”
把这样丢人现眼的话说出来,林以深居然都没有嘲笑自己?纪则年一下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倒豆子般跟他吐苦水:
“我有多冤枉啊我,我这么多年含辛茹苦,到头来都是在给别人养儿子?你说我这个冤大头当的!我甚至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我……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其实他哪有什么心脏病啊,就是一时半会儿都接受不了,他昨天一整晚都觉得浑浑噩噩的,像是在做梦。纪则年说着还就流了眼泪,他一个大男人,在林以深面前,毫不避讳的就哭了起来。
车上的抽纸盒就放在林以深的手边,他看了一眼,都没有想拿起来递给纪则年的意思。纪则年断断续续哭了有五分钟,听到林以深微微寒冷的声音:“你这叫活该。”
纪则年有多重儿轻女,他都听纪念说过的。纪念认识的同学里,有很多家庭都是这样,别看时代进步了,有些人的思想却始终无法改变。林以深也是听纪念说起过的,结合纪则年身上发生的一切,林以深只想笑。
自作自受,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倘若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他从一开始对待两个孩子就是公平的,也不至于说现在,他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为了儿子,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不不,确切的说,是为了别人的儿子,他能连命都不要。
这种事林以深没办法去评说什么,他想笑,却也不会真的笑出声音来。
纪则年自己心里,都有几分嘲笑自己。
他的心情很复杂,同时还有一些无法发泄的怨气、恨意,交织在心头,他只想说,现在别让他看到张红梅那个女人,否则他都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失手把她给打死了。
“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这件事……这件事他.吗.的不说话,我心里难受!我绿了,我被绿了这么多年我还给人家养儿子,我……我图个啥啊我!”纪则年说着,就气的两条腿都跳到了车座上。这也就是他的面前不是一口井,不然他都得跳下去了。
林以深淡淡的开口:“不要把我的车弄脏。”
“……”
纪则年无语。
林以深给陈特助发微信,问他到哪里了。
其实刚才陈特助才没有快要到这边了呢,都是故意说出来,骗纪则年的。林以深这才问他到哪里,毕竟他的车子,也是真的没油了。
“我后悔的要死。”后座的纪则年忽然就冷静下来,眼神盯着某个方向,说:“我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不好,可到头来,原来只有女儿是我的,我就没有生儿子的命!”
林以深低头看手机的脸,蓦地抬起来,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聚起些许的寒意,他说:“你不准打纪念的主意。”
就纪则年这没有人品的小老头儿,他能尝到这样的苦果,林以深都有种是老天开眼的感觉。说白了就是活逼该。
这些话他不会骂出来,但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可是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纪则年为了让自己过的好一点,说不定就要转头来对纪念好,毕竟他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了,没有人管他,而他的老婆纪念,恰好也是个心肠很好的人。
所以林以深就提前警告他:“我的岳父大人,你难道不觉得,我对你已经算客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