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纪念哭，清小然就很想跟着她一起哭。
有时候共情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他能陪着她哭！
清小然自己也哭的一塌糊涂，他把抽纸递给纪念，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宝，你，你心里有苦就说出来，你，你跟我都不说了，说出来我跟你一起难受啊……”
纪念吧嗒吧嗒掉眼泪，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开口：“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我知道那个人可能是我的爸爸，我承认自己有一丝开心。我爸妈从小抛弃我，我没有恨他们，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要放弃我？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找过我，我甚至早就忘记了他的长相。”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目光平静了些，“我幻想过无数次我爸妈如果还活着，现在过的怎么样，贫穷还是富有。”
作为孩子，怎么会不思念自己的父母？哪怕他们从小就不要她，她也想见他们一面。
对于纪则年的突然出现，她惊讶，也欢喜，失落，也心酸。
各种情绪汇聚到心头，她就有点乱了。突如其来的事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期盼着的父亲终于见到了，可对方居然只是为了找她要钱。
倘若纪则年恶毒一些，对她没有一丝愧疚，纯粹看她发达了想要问她要钱，或者威胁她，不择手段还是为了要钱。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难过。
清小然是个很感性的人，尤其是跟纪念在一起，很多时候她的情绪都能带动他的。这种事他没有经历过，没有感同身受的情绪，但他很快就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一方面是自己多年未见、生死不明的父亲，是亲情上割舍不断的牵绊；可另外一方面，他的出现完全不是因为她，而是别有目的。
别说纪念一个女孩子了，清小然但凡换位思考一下，他都觉得窒息。
清小然皱着眉头思考了半晌，眼前突然一亮，想到什么，迫不及待的告诉纪念：“宝，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看那坏……呸，看我纪叔叔那样我也不好受。我给你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点子。你想啊，你见到爸爸很开心的对不对？你伤心也是因为，他找你根本不是为了找你，是为了要钱，还是给他二婚的孩子要的。”
纪念眼巴巴的等待他的下文。
清小然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棒，情不自禁的得意道：“那咱们这样，他来了，咱们没必要因为什么后妈孩子的事跟他置气。咱们该对纪叔叔好，就对他好嘛。我们可以带他逛商场，买衣服买鞋子，咱也可以给他钱。管他什么目的，那跟咱们又有啥关系呢？”
“你说对不对？”他温柔的看着纪念。“你想对他好，那就对他一个人好。”
纪念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想起什么，从车里抽出口罩，飞快的下车去。清小然猜到她去干什么了，还是不放心，拿上手机也下车跟在了她身后。
这次，是纪念单独跟纪则年说了两分钟的话——虽然清小然的耳朵就贴在门上，他发誓不是想偷听，只是担心纪念的安危。
纪念回去就干了两件事，第一，告诉他自己没有钱给他买房买车，但给他买衣服鞋子的钱还是有的；第二，要了他的电话号码。
她也注意到了，他使用的手机都是那种老年手机，也没有微信，他应该也不用，纪念就让清小然去取了一些现金。
发霉的房间里。
纪则年望着报纸上的两万块钱，狠狠掴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是个混蛋！
怪他这辈子没本事，只知道喝酒，给不了儿女什么，到现在还得来麻烦自己抛弃多年的大女儿。
“你就不是个人！”他骂着又打了自己两下。
把现金用报纸认真的包裹好，藏到了垃圾下边的布包里。
张红梅打来电话，问他怎么样了。
起初她的态度还很好，甚至嘘寒问暖，问他吃的如何住的如何，但听到纪则年说，纪念亲口告诉他，她没有钱之后，张红梅顿时就变了脸：“你老糊涂了？！”
“老纪，她是大明星她怎么可能没有钱？！”
电话那边，纪忆也在张红梅耳边撺掇：“妈，她还有个巨有钱的前夫呢你们都不知道？那可是我前男友！长得巨帅，而且家里超有钱！”
“老纪，你听到了吗？纪念还嫁过豪门呐，她有个特阔的前夫，怎么可能没钱？离婚的时候肯定拿到了不少，车跟房子肯定都是她的，你被她忽悠了！”
妻子跟女儿一人一句的唱双簧，说的纪则年心里十分难受。从本质上说，他是个老实人，平时在工地有谁用了他的饭盒不给刷，他都不说什么，自己拿走默默洗了就是。
……
纪念开始紧张的在剧组拍戏，而纪则年在拿到纪念给的现金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坐在公交车上，抱着那两沓现金，他在心里决定，不会再去找纪念了，不管妻子跟女儿说什么，他都不会再去给纪念找不痛快。
当他晚上回到家，还特意买了妻子张红梅喜欢吃的烤鸡。欢欢喜喜的进了家门，却看到张红梅倒在地上，桌上是剩下半瓶的农药。
她居然喝农药自杀！
纪则年手忙脚乱的掐她人中，扛起来就往街道的诊所上送。所幸他发现的及时，抢救了几个小时，人救过来了。
“红梅，你、你干啥想不开的？”纪则年慌的要死，见到妻子睁开眼，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张红梅见到他就哭了，虚弱的道：“柯柯那媳妇儿都怀孕三个月了，我实在没办法，咱们拿不出房子拿不出车，谁愿意跟柯柯？你让我看着儿子打一辈子光棍我就开心吗？我还不如趁早死了，不用等活着看他遭罪啊……”
她哭的让纪则年不知所措，他原本已经打算好了，不会再去麻烦纪念的，可是现在……
见他面上犹豫，张红梅又握住他的手，一副交代遗言的样子：“我走了以后，你就好好对孩子们，咱们这辈子啥都给不了他们，我知道你心里也难过，你……”
“你别说了。”他打断她，也哭了：“我再去问问纪念，我再找找她……”
目的达到了，张红梅的嘴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弯起。她才不会想喝药自杀呢，活的好好的干嘛寻短见？那瓶农药其实就剩了个底儿，被她兑了不少水，听到纪则年上楼的脚步声她才喝下去的，并且只抿了一口。
当天夜里回到家，纪则年就拿手机给纪念发去了一条短信——他以为那是纪念的号码，其实纪念留给他的，是清小然的号码。
这年头大家都是微信，连企鹅都很少有人用了，何况是短信？所以当清小然看到这条短信以后，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陌生号码的短信他一般都是直接删掉，这条是他看着预览部分就觉得奇怪，点开来看，读了一下就想起了纪则年。
除了他也不会有人打着父亲的名义问纪念要房要车的。
不是都悄悄走了吗？清小然还以为他是想通了，给了他两万块钱他就感动了，连买衣服都不用，光速消失，敢情这又杀了个回马枪？
清小然懒得搭理他，但还是回他：“DNA检测结果明天才出来，等明天再说。”
原以为不会等到任何的回复，纪则年却很快回了信息：“你跟你那个瘸妈一样，臭脾气，就喜欢给有钱人白睡！”
清小然：“……”
不是，他没有看错吧？
看到纪则年回复的内容，清小然简直想揍人了，什么鬼？！
有他这样讲话的吗？
说出这种话的人，配当个父亲吗？
没想到那坏东西看着也不像嘴臭的，喷起脏话来真是没谁了。
清小然胸口剧烈的起伏，真是给他气到了，他打了很多难听的话打算“回敬”过去，最后又都给删了。他告诉自己算了，这毕竟是纪念的爸爸。
他不知道的是，这第二条回复的信息，虽然也是从纪则年手机上发出来的，却并不是他本人在操作。
纪则年文化程度不高，抠抠搜搜半天能发出去一条短信不容易了，他手机还没有触屏，只能慢慢扣着拼音，他也不知道发出去的短信可以删除，不然会被人在发件箱看到。
他出去买菜，手机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被张红梅看到了他发出去的信息，以及“纪念”回复过来的。清小然知道纪念把自己电话留给坏东西的事，他也就没解释这不是纪念的号码，就让他当成是纪念的好了。
张红梅早些年跟纪念的母亲程晓薇见过面，也打过架，对方曾发恶毒的短信诅咒她，她以为清小然是纪念，就很自然的骂回去了。
然后她把自己骂人的消息都给删了。
纪柯从房间出来倒水喝，看到他妈妈坐在桌边思考什么，还以为她在为房子首付的事发愁，他走过去，坐下，说：“妈，你愁啥？大不了这婚我就不结了，我出去打工，多挣点咱们把老家的房子翻盖了也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