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
“呵，本就是一群贱若蝼蚁的人，死了又何妨？”玄朗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罢了这才转头离开。
横竖顾九歌已经恨透了他，在她面前，玄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顾九歌回到大殿的时候，玄朗早已恢复了往日那副谦逊温润的公子模样，在人群之中周旋穿梭，却没有人能看透，眼前这人究竟有多丧心病狂。
慕尧落座，宫宴这才正式开始。
“此次天灾作乱，百姓深受其苦，幸而我大越朝还有一群忠心为国的人，今日朕便要论功行赏。”慕尧笑着说道，难民之事解决，他确实高兴不已。
众人闻言连忙高声附和。
“将军府小公子赵秉夜，安营扎寨，搭棚施粥，小小年纪便心怀天下，不辱将军府门楣，朕甚欣慰。但是今日最该受到嘉奖的却另有其人。”慕尧扬声说道，众人闻言交头接耳，自然猜到慕尧口中的人是谁。
但是顾九歌不比男子，能入仕途，为国家效力。她不过是一介女流，慕尧最多赏赐她一些金银珠宝便也算了。
想到这里，众人都庆幸不已，幸而这才立下头功的人是顾九歌，若是换了旁的人，难免不会因为名声大噪，势力大增。
“顾家大小姐，顾九歌在何处？”慕尧扬声问道，目光在四下里搜寻了一圈，却还是没能找到顾九歌的身影。
顾九歌闻言也知道逃避不过去，只能迎着上来。
“臣女参见陛下。”福身屈膝，恭声说道。
慕尧见状大笑不止，道：“快些起来，朕已问过赵高老将军，此次将军之所以能够尽快对灾情作出反应，皆是因为顾大小姐提醒，难民营瘟疫一事也是你出手解决，如此大功，朕今日非赏不可！”
慕尧也是真的欣赏顾九歌，身上完全没有一般闺阁小姐身上那股子娇弱的气质，反倒是刚强坚毅，大度包容却有原则底线。
这样的女子，任谁能不赞上一句好？
“此次能够安然度过劫难，全因大家齐心协力，臣女惶恐，不敢邀功。”顾九歌闻言颔首，沉声说道。她最初的目的也就只是为了救人，并不是贪着慕尧这些赏赐。
“朕金口一开，必定要赏。顾大小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慕尧见她身负大功却不骄不躁，心中愈发的欣赏起她来。
“既然顾大小姐不开口，那朕就做主了。赏你黄金万两，锦缎千匹。”慕尧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不好意思开口，便扬声说道。
众人闻言不仅哗然，对于一个姑娘来说，这样的赏赐确实不轻了。
宾客席上的母女二人闻言有事羡慕又是嫉妒，顾清莱更是恨的只咬牙。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让她顾九歌给碰上！就连天灾她也能提前作出准备！
“臣女多谢……”
“且慢。”
正当顾九歌准备谢恩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凉薄淡漠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起。众人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人是慕凉。
慕尧微微皱眉，心中忍不住犯了嘀咕。
难道是慕凉对于这个赏赐不满意？可是这已经是慕尧能想到的最好的赏赐了啊！
“阿凉，你有何事？”慕尧开口沉声问道。
慕凉放下手中杯盏，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和顾九歌并肩而立。
“顾九歌此次立下大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救下的这些人远不是什么黄金锦缎可以相抵衡量的。”慕凉开口冷声说道。
慕尧闻言也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问道：“那阿凉以为如何？”
“依臣弟之见，赐封郡主，倒是极好。”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慕凉这是在帮顾九歌要赏赐吗？这样的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
顾九歌也有些震惊地看向他，这件事慕凉可从未跟她提起过啊。感觉到顾九歌的眼神，慕凉回以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要担心。
慕尧闻言低头陷入沉思，这个提议到也不是不可以。
“皇叔未免太偏着顾九歌了！她又没做什么，凭什么被赐封郡主，简直可笑！”慕尧还没想好，玄静便已经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怒声反驳道。
顾九歌是相府嫡女的时候就已经这般张扬了，若是真的被赐封为郡主，那她的眼睛岂不是要长到头顶上去。
“当那些难民被城门侍卫又打又骂赶出去的时候，是顾九歌给了他们一个安身之所。当瘟疫爆发他们要被处决了的时候，是顾九歌拼死相护。后来查清，那些人是为中毒并非瘟疫，这才避免了一场浩劫。试想一下，若是被百姓知道，天子脚下的人为了自保而对那些无辜的难民下手，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慕凉开口冷声说道：“近两个月的时间，顾九歌为了难民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多次病倒。有多少孩子在她怀中安睡苏醒，有多少病人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又有多少被误杀的人是她亲手掩埋。”
慕凉的目光在大殿之上转了一周，所有人都紧闭嘴唇，不敢说话。
“这些事情……你们没到过难民营的人又怎么有底气置喙？”
字字句句，落地有声。
竟让人无从反驳。
玄静被他的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狠狠的剜了顾九歌一眼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听完慕凉的话，慕尧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决定似乎有些草率了。
“可是时间紧急，朕还未想好封号。”慕尧有些为难地说道。
既要赐封郡主，自然是要连封号一并赐下的。但是他一开始没有这个打算，这会儿若是现想，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敷衍。
“清河。”慕凉淡淡说道。
慕尧一愣，“什么？”
“清河郡主，取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之意。”慕凉又重复了一遍，很是严肃认真。
慕尧闻言微微汗颜，看来慕凉是早有预谋啊，竟连封号都想好，就是吃准了慕尧一定会答应他的。想到这里，慕尧不由得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凉王建议极好。”慕尧扬声说道：“相府嫡女，顾氏九歌，人品贵重，立下大功，特赐封郡主位分，封号清河。”
众人闻言有喜有忧，也有羡慕。
顾九歌抬眸望向站在身侧的男子，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来。慕凉对她究竟是和心思，又为何这般助她？郡主位分，何等尊贵，自古又有几个女子能够破例被封为郡主？
她想得入了神，一时间竟连谢恩都忘了，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慕凉，似要将他看个透彻。
“领旨谢恩。”慕凉开口轻声说道，顾九歌闻言这才如梦初醒。
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裳，顾九歌这才跪下恭声道：“谢陛下隆恩。”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慕尧大笑着说道。
宫宴继续，可顾九歌的心思，却是彻底乱了。直到宫宴结束，回到相府，顾九歌依旧面带沉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饮歌小苑中，顾九歌坐在院子里发呆。她总是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明明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还是回不过神来。良久之后，她这才起身。
“绘秋，你陪我出去一趟。画春，你乖乖在府上守着，我去去就回。”
……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面覆轻纱的女子出现在凉王府门口。那守门的小厮看不清顾九歌的面容，也不敢贸然放行。
顾九歌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玉镯。小厮见到玉镯一愣，随后连忙弯腰将她迎了进去。
书房里，慕凉得知瞧见顾九歌来了，稍稍震惊，毕竟顾九歌还从未到他府上来过。
“过来是为了赐封郡主一事？”慕凉看向她轻声问道，南天奉上了茶之后很是是想地退了下去，书房里便只剩下他二人了。
顾九歌闻言点了点头，“你为何要帮我求得郡主位分？”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出乎顾九歌意料之外的回答，她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慕凉闻言投来目光，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良久之后这才开了口。
“若说假话，便是因为我想让你与我牵扯越多，不得脱身。”慕凉沉声说道，顾九歌闻言一愣，聪慧伶俐如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句话了。
“王爷之前不是怀疑我吗？我离你远些又有什么不好？”沉默良久，顾九歌这才问出了这么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来。因为就现在这个情况来看，这个问题真的是毫无意义。
慕凉果然没有回答，顾九歌撇了撇嘴，道：“这是假话，那真话又如何？”
慕凉闻言眸色愈深，琉璃一般纯净的眸子里满是顾九歌看不透的意味。他沉默了太久，久到顾九歌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
“真话是，我不能时刻护你，有了郡主身份，旁人都会忌惮三分。若想动你，也许思虑一二。”他终于开了口，只是这一番话却像是投进平静湖面的一个小石头。虽然轻小，却能激起层层涟漪。
那一刻，顾九歌的心中微微晃动。
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