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本来是想好好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烟火大礼。但此时烟火绽放得这样好看,他们却全然没有心思抬头看一眼了。此时就连阁楼上的弓箭手都已拉弓搭箭,随时准备将几人射杀。
秦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跑慢点,等等我啊……”
霍麓展咬了咬牙,眼见侍卫们已成方阵,他们插翅难逃,索性是停了脚步站在原地。
刚一站定,一支利箭就破空而来!霍麓展赶紧侧身闪过,总算是有惊无险。另外三人同时扑上来将他按倒,见他没有受伤才算松了口气。
“你停下干什么,找死呢!”
“逃脱无望,不如坦诚相对。”
白鹿歌怒道:“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给你说话的机会的样子吗?格杀勿论是什么意思,你比我们清楚吧?”
说话间,数十名侍卫已快速围了上来。长枪长剑丛林似的逼了上来,四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别别别,别动手,我们不是刺客!”秦旃喊道。
恰在此时,一众侍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什么人闯入?可都擒住了?”
白朔邪身子一挺:“大哥!是我们啊,你快叫他们放了我们。”
白谛皈闻声,大步穿过人墙走到四人面前。他此时白衣银甲,绣着白虎的披风垂在身后,更显他身形高大挺拔。此时居高临下,身后烟火给他投下大片阴影,将四人笼罩其中。
他眼里怒多于惊,看得白鹿歌和白朔邪后背发凉。此时才总算是意识到,这次恐怕是真闯了大祸了。
“你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姐弟俩此时一个比一个畏缩,都闭上了嘴不敢说话。霍麓展却极快地镇定下来,还起身对白谛皈作揖行了个礼。
“见过鉴翊将军。我们是想观瞻烟火大礼,才闯出此等祸事,现已知错!”
虽然这回答和自己心里预料的并无什么出入,但白谛皈依旧是怒不可遏。
“胡闹!我都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在阅书阁可以看见烟火大礼。既便被罚,也不过是轻惩,现在倒好,你们竟敢跑到这儿来,是嫌处罚太轻偏要捅出大祸才肯罢休吗?”
此时一个禁卫快步跑了过来:“启禀将军,君上已得知有刺客闯入,且已被生擒。下令将刺客带去御前亲自审问。”
四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大,大哥,我们真的会被斩首示众吗?”白鹿歌瑟瑟发抖道。
“你现在是在跟大瀚朝的鉴翊将军说话!”白谛皈严肃道。“到了御前你们都把嘴闭上,尤其是你。”
白鹿歌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
虽然四人都是世家子弟,但毕竟年不及笄,还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在笙央待了十几年,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三大宫之一。更别说是见到君王本人和一众王孙贵胄了。
此时跟随白谛皈踏上正宫大殿前的白石长阶。看着长阶上各类精致华丽的浮雕,还有灯火通明的源乐宫正面,只觉像是走到了南天门。
白鹿歌小声嘀咕道:“这么大的王宫,君上住得过来么?这要是改成民宅,能住多少人啦?真浪费。”
“嘘,叫你别说话。”白朔邪道。
烟火不知何时已经停歇,正殿中坐满了人。放眼望去,政宗安敛坐在君座右下侧,左边便是王后安氏,也正是安敛的胞妹安臻。且看这座位的安置,便可知安敛地位何等崇高。
而席间众人,都是大瀚朝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白鹿歌四人的父母。
白谛皈带着四人走进正殿,秦白霍三家的家主和夫人当即是惊得后脊背一紧,瞪着自己的儿女不知这是怎么个情况。
“臣叩见君上,王后。”白谛皈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随即又转头横了四人一眼。
几人这才赶紧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白鹿歌偷偷抬眼瞧了瞧瀚王,只觉是这君王的模样跟自己心里所想的实在是大相径庭。
她本以为君主应当也是个高大伟岸,相貌不凡的男子。但这一眼瞧去,却见王座上的男子鬓发花白,体型略微发福,实在算不上伟岸。但那张生着宽额高鼻的脸却是不怒自威,单是一眼,就叫人心里一阵哆嗦。
瀚王打量了一下殿中四人,浓眉皱了起来。
“不是说是刺客么,怎么就是四个半大小子?”
“君上恕罪,他们并非刺客。而是臣下的二妹白鹿歌和五弟白朔邪。旁边两位是秦家和霍家的两位三公子。他们年少不懂事,本是在学士院修学,得知今日有烟火大礼,故而跑到这儿来。”
一听“二妹”两字,秦旃顿时瞪大了眼看向白鹿歌。霍麓展亦眉心一颤,眸色更显暗沉了几分。白鹿歌低下头去,心想这下真是亏大了。
白谛皈慷慨抱拳:“是臣护卫不当,疏忽职守,才叫他们如此轻易潜入源乐宫,搅扰了君上兴致。请君上责罚!”
一旁的秦赳此时也快步上前来:“君上,此事不能全怪鉴翊将军。臣弟秦旃向来贪玩,是臣没有管教好弟弟,臣也有责任!”
秦旃冤枉地抬起头来:“大哥,我……”
话没说完,白朔邪赶紧一把将秦旃又按了下来。
席中众人一听这番话,纷纷交头接耳。有人嘲笑有人担心,也有人笑而不语只想看热闹。
坐在安王后身边的裳梵公主看着白谛皈一脸坚决的模样,只觉是如坐针毡。
“父王,既然他们不是刺客,只是想来看看烟火大礼,何错之有呢?何况今日是王弟的满月宴,您总不会真要重罚他们吧?”
坐在安敛身边,身穿安氏雀翎家纹元袍的少年冷哼一声。
“表妹,什么叫‘何错之有’?闯入宫宴按理可是死罪,白谛皈他们明知如此,竟然跳出来要给他们顶罪。这分明是仗着自己身为臣子,觉得君上不会下令砍了他们吧?”
太子北昌附和道:“表哥所言有理!白谛皈,你们把这宫宴当成什么了?要我说,恐怕你弟弟他们能混进来,跟你们本来就脱不了干系吧?”
两人一唱一和好像是在说双簧。而那称呼太子和裳梵为表弟表妹的,显然就是安敛的嫡出长子安九鸣了。关于此人,白鹿歌倒也没少耳闻。但大多都是私下议论,说此人行为不检,劣迹斑斑。
原本认识了安陵之后,白鹿歌还以为安家的人都还挺好的。却没想到这安九鸣竟会出言发难。难怪秦赳今日说不要跟安家的人打交道,看来真不是没有理由。
许是这殿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叫刚刚满月的泽定觉得不舒服,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一阵嚎啕大哭,霎时叫瀚王本就不悦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
“王子满月大宴,竟闹出这等事情。岂是你们两个能平息得了的?擅闯宫宴已是重罪,你们俩玩忽职守,管教弟妹不善亦当重惩!”
此言一出,殿中三位家主顿觉心下一沉,赶紧站起身来。
白景闫道:“君上!臣愧对君恩,没有管教好儿女。还请君上念在他们年少无知,从轻发落吧。”
“是啊君上,到底是臣等教导无方。臣等自甘领罚!”
安九鸣哼了一声:“三位家主。你们可是朝廷重臣,现在竟公然偏袒自己的儿女?若是因为他们年纪小就可以轻易放过,那咱们大瀚律法岂不是放狗屁?”
安敛皱起眉头喝道:“御殿前,注意你的言辞。”
白鹿歌实在忍不住了,举起手来:“启禀君上,臣女有话要说!”
众人的眼光如利箭一样投到了白鹿歌身上。白谛皈和白景闫更是怒目而视,显然是警告她赶紧闭嘴。
然而此时为时已晚,白鹿歌已经自己壮着胆子站了起来。
“君上,臣女自知有罪。但是,今日潜入源乐宫的主意是我提出来的,我弟弟和秦三霍三都是被我怂恿来的。臣女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您要砍头,也请只砍我一人的吧。”
白谛皈气愤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你给我跪下,闭嘴!”
瀚王忽地一笑:“怎么,寡人还没说要如何惩治,你就知道会被砍头了?”
“不不不,您若是不砍我的头当然更好了。只是今日,我的确没想到会闯出这一番事来。实话告诉您吧,我们本意不全是冲着烟火礼来的。其实……其实是觉得学士院的吃食太寡淡了,想来吃点宫宴的佳肴。不瞒您说,我跟秦三今天都没吃晚饭呢……”
殿中隐约响起一阵短促的笑声,紧接着又被生生憋了回去。众人不料白鹿歌居然敢说出这样不成体统的话来,此时竟都愣在当场。
但片刻后,一直紧绷着脸的瀚王竟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来!
众人始料未及,但见君王在笑,一个个也赶紧跟着大笑起来。
瀚王笑道:“好个没大没小的丫头片子,这御殿之上也敢如此嚣张。”
白鹿歌不知道这话到底是骂她还是在拿她开玩笑。但见殿中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似是缓解不少,便更加得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