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数名士兵在外喝开了堵住院门的围观者。押着几名浑身是血的劳工进来了。柳言之和飞鹰紧随其后,两人的衣甲上都沾了血迹。
飞鹰冲霍麓展抱拳道:“公子,匪徒都已被拿下。那些拒不服从,剧烈反抗的,已被当场格杀!”
白鹿歌冲那工头耸了耸肩:“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被迫按在地上跪着的一名劳工懊悔道:“大人,是卑职疏忽,没察觉他们在我们身后尾随。因此才遭堵截埋伏,都是卑职的错……”
那工头气得面色酱红,怒道:“现在说是谁的对错还有用么?霍麓展,你这是找死!你居然敢杀我尤夷骑王近卫兵卒。你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么!”
“我不知什么亲王近卫兵,只知意图窃取赈灾银的贼寇。”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尤夷就会放过你吗?”
白朔邪喝道:“少说废话,都拿下!”
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气势汹汹地朝着众劳工冲了上去。人数悬殊,但凡是有点儿脑子,会审时度势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溜之大吉。
所以这工头和众劳工并不欲与众士兵作战。举起铁锹铁钳且战且退。这些人到底是尤夷训练有素的军士,眼下虽身陷重围,但众士兵虽然人多,却也没能将他们立刻拿下。
白鹿歌看得烦心,索性亲自上前。
“真是啰嗦,我自己来!”
她抽出青焚枪,径直朝着那工头冲了上去。长枪气势汹汹杀意逼人,叫那工头浑身一紧,匆忙退避闪过。
“大兄弟,我劝你还是赶紧弃械投降。我跟你们尤夷的亲王拓跋骋还是知交好友呢,你乖乖束手就擒,兴许我还能看在他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工头冷笑道:“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霍麓展问道:“你受谁指使前来窃取赈灾银?”
那工头不回答了,挥起铁锤与白鹿歌交手数招。招招凌厉,力贯磐石。但却不料都被白鹿歌轻松接了下来。
交手片刻,转眼只见自己的手下大多已死在瀚兵手下。有些也选择了投降。工头的额头溢出了一层汗,心知自己怕不是白鹿歌的对手,再打下去只怕要被生擒。
他挥开白鹿歌一招直挑,忽地从腰带里摸出一个可疑的瓷瓶来。
柳言之赶紧冲上前去:“将军当心!”
工头狠狠将瓷瓶砸在了地上,一团暗红色的烟雾瞬间涌了出来。众人赶紧捂住口鼻连连后退,担心这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但愣怔片刻,众人却只觉眼睛好一阵刺痛!眼泪顿时涌了出来,呛得人直咳嗽。原来这玩意儿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辛辣呛人的辣椒粉!
白鹿歌被呛得直打喷嚏,双眼通红看不清东西。但透过泪水,模模糊糊却见那工头像是拿着什么明晃晃的东西刺了过来,她本能地闪避,但还是感觉肋下一痛。辣椒粉刺激着伤口,痛得她嗷嗷直叫。
众人被辣得睁不开眼,未曾想到平日里天天都吃的辣椒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效用。霍麓展难耐地咳嗽着,模糊间瞧见那工头已翻上了院墙。
他当即抬手出子,只听一声闷响,那工头便低呼一声摔到了墙下。
“快,快追,咳咳……”
柳言之揉着眼睛快步跑去院墙外,却见地面只有草叶被压倒的痕迹和点点血迹。那工头吃了霍麓展一记点梅棋,居然还有力气跑路。
“人跑了。”
众人闻言,气得将手里的武器狠狠一摔。
“这样都能让他给跑了,未免也太丢人了。”白鹿歌揉了揉自己疼痛的眼睛,但是越揉越痛。“霍三,你说说你都在干什么呢,平时你这点梅棋不是挺好使的吗?一下就叫人动弹不得,怎么今天就没用了?白费我们这么大功夫。”
“视线模糊,许是没能击中关键穴位。”
霍麓展看了看白鹿歌的染血的甲胄:“你受伤了。”
“唉这能叫什么伤,擦破点皮而已,不痛不痒。这些其他的劳工就交给你来审问了啊。朔邪,还有你们,都过来把赈灾银都抬出来。”
白鹿歌随意点了几个人,领着他们朝库房而去。霍麓展本是想叫白鹿歌先去处理一下伤势,但瞧她像没事人一样毫不在意,他也只得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些劳工都被五花大绑起来,推.进了关押着郭诚安的房间里。
郭诚安在自家的柴房里关了多日。模样瞧着已憔悴了不少,头发油腻地耷拉在脸上,像是快要长出苔藓了。此时看见飞鹰他们押着这几个劳工进来了,顿时叫他颓丧的脸上迸发出一片惊恐的光彩来。
飞鹰等人将这些劳工绑在了郭诚安身边。他们有的身上已挂了重伤,瞧着离死不远了,有的浑身是血叫痛不已。郭诚安看在眼里,吓得是颤抖不止,嘴里“呜呜”直叫。
他瞪圆了双眼,直直地望着霍麓展。然而后者却是冷着脸地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双眸好似刺穿了他脑中的每一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郭大人若尚抱希望,以为这些人能救你离开此处,大可不必了。库房下的赈灾银已被找回,你已是死罪难逃。然你家眷能否免除连坐之罪,便要看郭大人愿意坦白多少了。郭大人心中可否明白?”
郭诚安嘴里塞着麻布,无法出声。但听了霍麓展这番话,他却只觉后背冰凉,眼底一片绝望。
适才在院里的那场骚动,郭诚安也是听见了的。原本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伙尤夷人能技高一筹。然而他的期盼显然是没有成真。
眼下,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其实要说郭诚安勾结尤夷,做了什么叛国的大事,那倒也算不上。因为他的动机其实很单纯很简单,那就是钱。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对郭诚安这样的一方太守而言,天高皇帝远,正是私捞油水的好机会。
而此次赈灾,朝廷直接拨了十万两赈灾银。如此大的诱惑,世上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忍得住。而眼下正是大瀚国丧期间,尤夷自然也想趁这机会,挫一挫大瀚的锐气,捞点儿好处。也好吓吓大瀚刚登基的幼君,给他个下马威。
郭诚安本来是盘算好了,要先藏好银子,然后趁夜偷偷毒死霍麓展和白朔邪的。毕竟有了这十万两白银,他也能带上妻儿远走高飞了。只是千算万算,他没想到霍麓展会当场把他给抓起来。
如此一来,看似无意的安排,就将他的全盘计划都摧毁了。
“小的所求的没有别的,就是想多赚点儿银子,让我女儿儿子能过上好日子。侯爷啊,您不是不知道,这太守一职,能有多少俸禄啊。小的若不是实在无法,也不会用这种办法……”
霍麓展对郭诚安的忏悔和哭诉并不感兴趣,问道:“若只是为了钱财,你那日何以要询问白朔邪,白家军阵的机密?与你制定此次计划的人究竟是谁?”
“这,小的只知道他是个骑王。但到底是什么封号,小的真的不知道。您得问这些尤夷人啊。是他让小的询问白家军阵的事的,这些领兵作战的事情,小的怎么搞得懂啊。只是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是想着如何对付白家,对付咱们大瀚呢。就算是为了钱财,小的也不敢卖国呀。所以,小的也就只有那时随口问了一句……”
郭诚安这话说得诚挚无比,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只是话说到这儿,霍麓展心里却顿时警惕起来。
他思索片刻,对飞鹰道:“务必从这些尤夷兵卒口中问出是何人指使他们来此,将他们都押回笙央。”
“是。”
霍麓展转而回了自己的客房。走到门口时,却见门口散落着几滴血迹。他眉心一紧,手中落子蓄势待发,转而一把推开了房门。
但房中既无刺客也无可疑之人,只有白鹿歌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正费劲地给自己肋下的伤口上药。
她卸下了甲胄,半褪下中衣。贴身的束衣勾勒出她胸肩的轮廓,清晰可见的锁骨和寻常女子从不曾有的优美腹肌线条,一入目便叫霍麓展脑中一阵嗡然,赶紧转过了身去。
“你怎会在此!”
“我房里没有药箱啊,我想着上次在你马车上看到了药箱,就进来找找,还真让我给找到了。不愧是你,什么都能准备着。”
霍麓展被她理所当然的语气惹得有些恼怒。
“院里有大夫。”
“我知道啊,可是他们都是糟老头子。我好歹是个姑娘家啊,总不能叫那些快入土的老大夫占了便宜。再说了,他们都忙着给士兵们瞧伤势,我可懒得排队。”
“出去!”
白鹿歌啧了啧嘴:“你别急嘛,我一会儿就弄好了。谁叫你自己进来不敲门。”说着,她又嘿嘿一笑。“你要是想看你可以直说嘛,这么推门而入多不好,幸好我还穿着束衣呢。”
霍麓展实在觉得不可理喻。
“白鹿歌,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唉好了好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自己处理一下,然后我就出去,不烦你,行了吧?你要是觉得不想跟我呆在一块儿,你可以先出去。”
霍麓展的双手隐忍地攥进了又松开。但沉默半晌,他却并没有出门,而是仿佛赌气一般,背对着白鹿歌在茶案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