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我今天吃了他们的瓜子,喝了他们的茶。那些瓜子虽然可口,但品质一般,茶嘛,就更不用说了。我还问了班子的小厮,说是他们一天演出约摸也就挣个二三百两。
乍一听好像挺多的,但班子里三十几张嘴要吃饭,要开工钱。置办道具,服装什么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粗略算了算,一个月下来,除掉这些杂七杂八的,他们每个人的月钱也就二三十两而已。头牌就算多些,应该也不会超过五十两。”
“这么说来,我今天给的那两个金饼,还真有点亏啊。”白鹿歌道。
“那岂止是亏啊,简直是亏死了啊!你这人如此败家,动辄就是几个金饼往外扔,就是再有钱的人家也养不起你啊。”
白鹿歌“啪”地一声敲了一下筷子。
“我是没你这么会精打细算。但我可告诉你啊,姐姐我当年打完仗回来,那封赏的金子都是一箱一箱往我房里抬。我只愁花不出去,从来不愁钱不够。”
“呿,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看看你现在落魄成什么样了。”
白鹿歌拍案怒道:“你再说一遍?”
霍麓展无奈地皱了皱眉:“坐下。”
白鹿歌哼了一声,乖乖坐下了。
“其实若要搞清楚那东西在哪,何必这么麻烦呢?要我说,直接潜入那曲艺班子里,好好搜一搜便就能找到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么?兴许还可能是个暗门呢,你要去找,首先你得知道那东西长什么模样吧?何况我家老宅也不算小,你挨个房间搜,能找到就怪了。”
霍麓展道:“今日也都累了,先行歇息,明日再去看看吧。”
白鹿歌心觉不太服气。虽说她知道霍麓展并非那种垂涎美色,拈花惹草的人。但心里依旧不免觉得别扭。何况眼下若要让她静静等着,慢悠悠的从那春满园里把东西找到。说不定那时候,白朔邪的骨灰都没了。
越想,白鹿歌就越觉得心急如焚。躺在床榻上小小的打了个盹儿,听着隔壁霍麓展和余赴已然没了动静,应当是已熟睡了之后,她便一翻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所谓有备无患,像她这样酷爱翻墙摸边走房顶的人,自然是随身准备着夜行衣。夜已深沉,廊灯昏暗。白鹿歌以黑绸蒙面,落步无声地在街巷阴影中快速游走着。
春满园自是早已归为寂静,唯留粉帐灯笼还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着。
白鹿歌贴着墙脚四下环顾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在附近后,便飞身轻松攀上了院墙。
正欲跳到院子里,却忽地听见院里有细碎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黑暗中有个人影闪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将熄未熄。白鹿歌不敢出声,赶紧压低了身子一动不动。
今夜无月,她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与夜色完全融为了一体。而那鬼鬼祟祟的人步伐谨慎迟钝,一看就知并非习武之人,故而也没能注意到这院墙上还趴了个人。
但瞧那人轻手轻脚地走到一间独屋前,将手里的油灯吹灭了,遂即闪身溜进了房门中。
白鹿歌趴的地方距离那卧房有些远,听不见那屋里有什么动静。只是好一阵子过去了,也不见里面有人点灯。这深更半夜的,房里溜进个人,既不点灯又不出声,怎么想都叫人生疑。
想了想,白鹿歌遂飞身跃下墙头,快步跑到了那房间外。这会儿,她才算听见了房内被人压抑得极低的挣扎声和女子的呜咽声。
“别动,小美人儿,让我好好亲一亲,乖一点儿……”
被欺辱的女子应当是被人捂住了口鼻,只能发出绝望而无力的呜呜声。白鹿歌听着只觉是怒从中来,她当即闪身冲进房中,借着黑夜模糊的光亮,冲着那淫贼的后脖子狠狠劈去一掌。
那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身子一僵倒了下去。
被这人按住的女子惊慌失措,赶紧推开那淫贼,抓起被子捂在胸口连连向后退去。白鹿歌立刻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的,但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在这儿。这淫贼还躺在这儿呢,叫别人知道了,你清白可不保。”
黑夜里,眼前女子的双眼闪着泪光。但听了白鹿歌的话,她像是冷静了些许,遂轻轻点了点头。
白鹿歌放下手去,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只见她双眸如星光映泉,朱唇小巧嫣然,嘴角下还生着一颗美人痣。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饶是白鹿歌看了也觉得心有所动。只是看着这眉眼,白鹿歌却觉颇有些熟悉。
细想一番这才认出,这不就是白天那弹琴唱曲儿的萧艾姑娘么?
“多谢侠士出手相救……”
萧艾依旧用被子紧紧捂在胸前。她现在就只穿着贴.身的束胸,一个弱女子,面对着黑衣蒙面的可疑之人,自然不可能轻易放松警惕。
白鹿歌笑了笑:“姑娘放心,我可不是那种毁人清白的凐贼。我只是碰巧路过罢了,你不用谢我。”
“那你为何……这副打扮?”
“这……”白鹿歌尴尬地轻咳一声,索性威胁道:“少废话啊,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言罢,她便弯下腰去抓住那淫贼的双腿,准备将人拖出房去。萧艾自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缩在床上直直地望着白鹿歌。
这晕过去的人一动不动,可比醒着的人沉多了。白鹿歌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拖动这人,只觉得自己分明就是在拖动一头死猪。一番拖拽下来,折腾得满头大汗,也才堪堪把人拖到了门口。
她一手叉腰抹了把汗,歇了口气。正要再拖,可系在脑后的黑绸却早已松动,这一低头,蒙面的黑绸就耷拉了下来。
萧艾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你!”
话说完,她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眼睛蒙住。
“你挡什么呀?”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白鹿歌愣了愣,遂即反应过来萧艾这是被她威胁怕了,担心自己认出了她,会被灭口呢。意识到这,白鹿歌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就看到了嘛,还挡什么。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逗你玩呢。”
萧艾试探地抬起头来,看着白鹿歌哼哧哼哧地将那人拖到了房外的院子里。然后又将地面的拖痕遮掩了一下,这才放心地返回了屋里来,将烛灯点亮。
“哎呀这人也太沉了,累死我了。”白鹿歌给自己扇了扇风,不客气地坐在榻上倒了杯水。
见白鹿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萧艾又畏怯地往后缩了缩。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都说了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替你料理了这人,你不说声谢谢便罢了,总不能连杯水都不让我喝吧?”
萧艾轻轻一笑:“多谢公子。”
白鹿歌端着水杯的手微一停顿,心想这姑娘是还没认出来她是女儿身呢?不过也是,谁家的女子会跟她似的深更半夜穿着夜行衣到处乱逛?
想到这儿,白鹿歌只觉玩心大起。
“我来时看到那个人是从你们戏曲班子的房里出来的,应该就是这班里的人。怎么他会来找你的麻烦?”
萧艾闻言,面色微微一暗:“小女子身若浮萍,无亲无故。适才那人是刚进班不久的道具师傅,他会如此明目张胆,许也是玲儿看我不过吧。”
白鹿歌从这话里嗅出了些有故事的味道。
“玲儿?就是白天那个跳舞的姑娘?怎么,你跟她有过节?”
“并非过节,只是头牌之名亦是身价招牌。像我们这样的人,这头牌之名便是立身之本了。”萧艾轻叹一声,复又望向白鹿歌。“倒是公子你,怎会深夜潜入此处?白日里我瞧见你与那位霍公子同道,你们应该是世家子弟吧,怎会……”
白鹿歌转了转眼珠,决定卖个惨。
她一手扶额,叹息道:“什么世家子弟啊,不过是一事无成的落魄之人罢了。我与霍兄久离故土,本来是想着去笙央谋取仕.途。可是那王城水深呐,前不久,我们两家的人都遭冤入狱。我俩也被贬此处。你可有看到于我们一道的那个,看起来痴痴傻傻只会嗑瓜子的公子?”
萧艾点了点头。
白鹿歌扼腕不已:“他本是一代才子啊!可就是因为家道中落,爹娘入狱,他孤苦伶仃所以精神失常啊。为了让他忘却过去,重新振作起来,我们才带他故地重游。想要找到我们幼时藏在这儿的一个东西,想着将它打开,兴许就能治好我那位兄弟了。”
“竟有这样的事?”萧艾愕然道。“没想到你们的身世如此可怜。”
“唉,不可怜不可怜。至少我们三人现在已是自由之身,以后做些小本生意应该也还够糊口。只是那东西,应该就在这春满园里,不知萧艾姑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来这儿时,曾发现过什么……”
萧艾细细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我未曾听班主说过,当初来此时曾发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啊?不知公子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呃……是,是个箱子,不是很大的箱子。”迫于无奈,白鹿歌只得胡说八道起来。“若是姑娘不知道,那可否向你们班主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