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朔邪急道:“若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办?若真是有人通风报信,那安氏必定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话音刚落,府苑门口又传来一阵撞门声。安亦在外大声叫嚣,放言说若霍芸畅他们再不开门,便要放火烧府了!
单如铭大哭着跑了过来:“娘!外面好多人,他们要做什么啊?”
“哭什么?有爹娘在,不会有事的。”
霍芸畅蹲下身,擦去儿子脸上的泪水,眼底尽是化不开的疼爱。她紧紧抱了抱单如铭,泪水挂在眼角摇摇欲坠。
“别怕,外面那些坏人,爹娘会赶走的。如铭,你要听话,跟你舅舅一块去找你外公,别哭了,乖。”
霍麓展心底意识到了什么:“姐姐,你切莫冲动行事。”
“我自不会冲动,只是以防万一。本来我单家跟安氏也素来不睦,正好今日也跟他们算笔账好了。横竖他们都已找上了门来,自不能让他们在我们的地盘撒野!快走吧,我与你姐夫会拖住他们。”
霍芸畅将单如铭轻轻推到三人面前:“照顾好你外甥,一定要照顾好他!”
霍麓展眼底尽是复杂之色,但他依旧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将单如铭抱了起来。
“走!”
白鹿歌姐弟俩跟着霍麓展快步朝后院跑去。跑了两步,白鹿歌又收住脚步,转身深深地朝霍芸畅二人行了个礼。
“多谢……”
“别谢了,赶紧滚!我弟弟和我儿子若有何差池,你就自己捅死你自己吧!”
霍芸畅骂道,随即将衣摆一扬,大步走去了前院。
“把门打开吧,我倒要看看,这安氏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
大门被打开了,一众身披雀翎武服的人鱼贯而入。转眼间便将整个单府挤了个满满当当,众人手里都举着火把,映衬得一张张面孔都如恶鬼一般可怖。
单熯一手沉沉压上了腰间的佩剑,与霍芸畅并肩而立,两人脸上都挂着一派怡然的笑意。
“这不是长史大人么,怎么这夜黑风高的,大驾光临来我单府,有何贵干啊?”
安亦四下扫视一番,脸上赘肉横生,眼里都是不屑之意。
“政宗有令,捉拿殴打我安氏嫡子的罪人,以正国法!有人禀告说,白鹿歌和白朔邪被单夫人包庇,藏在了这单府之中。本官给你们一个机会,把人交出来,我便当此事与二位无关,如何?”
单熯轻笑一声:“政宗有令,长史大人便带了这大拨武士前来要人?如此阵仗,置君上于何地?”
“你少拿君上来压老子!政宗辅政,又是国舅,这种小事自然由政宗处理便是,无需君上开口。单熯,你识相点,把人交出来!”
“呸!”霍芸畅怒道:“什么政宗,什么国舅,你们安氏藐视王权,我看是把这大瀚朝都当成你们自家后院了吧?白鹿歌那小姑娘我本就不喜欢,我犯得着救她么?
你们要找人是么,好啊,去搜,尽管搜!若是找到了人,我甘受惩治,可若没有,你就得给姑奶奶我磕头道歉!如何,长史大人可敢与我这一介女流之辈赌一把啊?”
“本官堂堂长史,为何要与你一个女人作赌。”
“不赌?那便是心虚了,不敢吧?”
安亦咬牙切齿:“哼,我看你是识不得天高地厚!既然如此,那我便奉陪你一把,你若赌输了,我要你的命!”
“请便!”
安亦对手下众人挥了挥手,众武侍遂蜂拥而入,在单府里翻箱倒柜四处搜寻。直翻得桌椅散落,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单府并不大,只有一进前堂,四间卧院,然后便是后院和柴房灶房还有两间下人房。数十名武侍仔仔细细搜索了一刻钟,最终一无所获。
霍芸畅哼道:“如何啊,长史大人。我说了人不在我这儿,也不知是谁跟你透露的消息,这分明就是故意的呀。愿赌服输,快磕头吧。”
安亦面如菜色,咬牙恼怒万分地站在原地。
“怎么,男子汉大丈夫,难不成要言而无信?长史大人,这院里可有不少都是你自己的手下。若连与我一个女子的小小赌约你都做不到,何以服众啊?传出去,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呢。”
“霍芸畅,你少在这儿得寸进尺!”
“这岂是得寸进尺?适才可是你自己答应的。长史大人若实在不想跪下磕头,也罢,你只需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你不是个男人,那这赌约也算是成了。”
单熯轻推了霍芸畅一把:“算了,让他们赶紧走吧,待在这儿也是叫人心烦。”
“那如何行?这赌约是他亲口答应的,诶,大伙儿可都是听见了的,可不是我无理取闹。何况安氏当年如何对单驭的,如何对麓展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今日不求别的,就求个心里痛快!”
安亦面上好一阵抽搐,但转眼瞧着手下众人,又心知自己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悔赌,那这事传出去,他还如何在整个安氏宗亲里立足?这横竖都是一刀,霍芸畅这个女人倒真是狡诈。
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相比而言,他更宁愿磕个头,也不想说自己不是个男人。
安亦攥紧了双拳,抑着怒火低下头去,缓缓跪在了地上。霍芸畅见他如此,只觉心里是畅快万分。
正要俯身磕头,一个武侍忽然快步跑了过来。
“大人,后院发现了一处暗门,门外有新的脚印。白家那两人定是从那里逃走了!还有一道脚印,想来定是霍家三公子的。”
安亦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臭婆娘,你敢耍老子!”
霍芸畅哈哈大笑:“愿赌服输,我只说他们不在府中,可没说我没让他们赶紧逃啊。”
安亦恼羞成怒,挥手拔出佩剑:“臭婆娘,敢与我安氏作对,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赶紧去追那两个兔崽子,抓不到人就别回来了!”
一众武侍抬脚就往后院跑,但才跑出几步,身后便飞来几枚棋子,啪啪作响地击打在他们的命穴上,几人尚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已倒地毙命。
“想去抓人,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臭婆娘,你找死!都给我上!”安亦怒吼道。
众人齐齐拔剑,转眼乱战成了一团。鲜血飞溅火光冲天,惨叫声厮杀声兵戈碰撞声交织化作一片炼狱之景。
白鹿歌三人出了单府,但并未直奔城门而去。依霍麓展所说,眼下四方城门都已被盯得极紧,翻越城墙逃脱也是不可能的事。但出城的方式并非只有这些,还能走水路出城。
灞水河从笙央城东侧蜿蜒流过,那处河堤每到夏日还是文人雅士观景赏花的必去之处。只是城中堤坝不高,每到夏日便需开城门下的水阀引流,如此才不至于让河水决堤。
眼下正是夏日,倒也算是运气好了。虽不知今日有没有开水阀,但此时也只能去碰碰运气了。
“走水路可要游泳么?”白鹿歌担忧道。
“要。”
白鹿歌面色一僵,但却没有拒绝。眼下保命要紧,可不是矫情会不会游泳的时候。
三人一路躲躲藏藏,并未被安氏的人发现。眼下夜已深沉,街上百姓住户都已熄灯入眠,周遭一片寂静。单如铭趴在霍麓展的肩上,本是已昏昏欲睡了。但恍惚间,却见自己家的方向升起了腾腾火光。
他直起身来,反复确认了一下他们来时的方向,心下笃定那一定是他家的方向!
“舅舅,舅舅……我家着火了,我娘他们在哪儿啊,他们会不会出事啊,舅舅,我想回家!”单如铭用力晃了晃霍麓展的肩膀。
三人闻言回过头,远远只见冲天的火柱照亮了半边天,正是单府的方向。这火犹如地狱被撕裂了口子,释放出了最令人绝望的烈焰,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芸畅姐他们不会有事吧?”白朔邪咬牙道。
“姐姐不会有事的。你们到了水阀处,我自然会离开。”
霍麓展语气平静,但白鹿歌却见他的双手已攥成了拳头,指节一片苍白。她本是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她只能在心底祈祷霍芸畅他们千万不要出事,否则这个恩情,她就是一辈子也还不清。
单如铭望着那滚滚烈焰,心里害怕极了。他拽着霍麓展的衣袖,恳求他带自己回家去。
“现在不能回去,待会儿我带你去外公那里。”
“我不去外公家!我要爹娘,呜呜……我想回家!舅舅,你放我下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单如铭说着,小嘴一扁便哇哇大哭起来。
三人大惊,赶紧上前安抚。
白鹿歌哄道:“别哭了别哭了!如铭乖,你爹娘就是在跟你玩躲猫猫,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你别哭了,求求你了!”
可诓哄全然不起作用,单如铭看着霍麓展不为所动的表情,反而越哭越大声起来。
“哎呀,你好歹也哄哄他啊,板着个脸他吓都被你吓死了!”白鹿歌接过单如铭抱在怀里,笨拙地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不哭,你爹娘在逗你玩呢,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不哭了哦,再哭你爹娘可就要生气了哦。”
单如铭大喊:“我不玩了,我要爹娘!我要回家!”
“你别哭了,你只要不哭,我现在就带你回家!”
“你骗人,你骗人!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娘,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