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望了,人都走了。”白鹿歌翻了个白眼。
“走了?不杀我们,不动手了?”
“怎么,你还想动手不成?你打得过谁啊?还不赶紧跪下谢谢我跟霍三,智取对方首领,化险为夷。不然,就凭你还不知死多少回呢。”
安九鸣哼道:“能给本公子保驾护航算你们的荣幸,对付这些人,岂能要本公子动手!”
“是是是,你不动手就已经算是帮忙了。”
白鹿歌讽刺一句,扭过头去看了看霍麓展,只见他垂眸凝眉,认真无比。
要么说没有对比就无伤害呢。看了安九鸣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再看霍麓展。哪怕是霍麓展现在根本是面无表情,但是这羽眉刀鼻衬着斑驳的树影,就已经是美得赏心悦目,看得白鹿歌一个劲儿地咂嘴。
擦干净了血迹,白鹿歌后背这处箭伤才算清晰露出了全貌。这伤伤口极深,约摸一指长,因为没有缝合所以还未结痂。昨日草草处理,到今日,伤口边缘已有些红肿发黑。
霍麓展用绸布轻轻擦了擦。上面立刻沾上了些淡红色的液体。这都是感染的前兆。若不尽快缝合伤口,恐怕还会继续加重。可眼下并没有能缝合伤口的东西,何况他也不会缝合。只能给伤口敷上药,紧紧包扎起来。
待抬头时,霍麓展却见白鹿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面上像是憋着笑。
“看什么?”
“你好看呗。”
霍麓展无奈摇头,兀自站起身来。
“诶霍三,你别不理我嘛。我其实就想知道你跟那人都说了什么,竟能让他主动投诚。教教我,以后我也嘚吧嘚吧去,说不定舌战群儒,连打仗都能免了!”
“因势利导而已。”
“因势利导?”白鹿歌撑着长枪跟在霍麓展身后。“什么叫因势利导?适才对方几十个人,咱们就两个人,怎么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利’啊。”
“你不懂,便学不来。”
白鹿歌嗤了一声:“行行行,你厉害你聪明。学不来就算了,反正口舌解决不了的事,就用拳头。哪怕是逞匹夫之勇,也总比某些表面高高在上,遇事就当缩头王八的人强。”
安九鸣在一旁牵着马,听了白鹿歌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白鹿歌!你说谁是缩头王八?你别以为你有伤,本公子就不会动手教训你!”
“哟,我说是你了么,你就这般激动?难不成你自己对号入座了?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
“你……!”
安九鸣被白鹿歌屡次挑衅打压,早就已经是满心怨恨无处发泄。适才白鹿歌打了他一拳,现在还叫他半边儿脸疼痛红肿。
这辈子,安九鸣自问自己从来没有被人这般轻视过。此时心底压抑的愤怒都一股脑地涌了出来,他举起马鞭,挥手就要打在白鹿歌的身上。
只可惜,鞭子还没落下,霍麓展就已抬手出子。棋子“啪”地一声打在安九鸣的手上,打得他一声惨叫,鞭子也落到了地上。
刚要抬头开骂,谁知迎面就对上了青焚枪锐光灼灼的锋芒。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子动手!”
“有什么不敢的?这荒郊野岭,又没有旁人。刚才我们才死里逃生,算起来你还欠我们一条命呢。我就是现在要你还了,你又能说什么?”
安九鸣咬牙切齿,捂着自己被棋子击打得痛麻不止的右手,心底阵阵恼火。
白鹿歌又将枪尖往安九鸣脸上怼了怼:“想活命么?想活命就好好审时度势,别招惹我们不高兴。否则,把你大卸八块,扔在这山里喂狼,可无人知道。明白么?”
安九鸣瞪着白鹿歌,气得浑身发抖。他看了看白鹿歌,又看了看霍麓展厌弃的眼神,心底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好啊,我知道了!难怪你们敢这般猖狂,面对那些罕元兵都这般轻松自若。你们,你们定是与那个罕元将军有所勾结,设计了那场刺杀!一定是这样!”
“信口雌黄。”霍麓展冷漠道。
“谁信口雌黄?霍麓展,你别以为本公子看不出来。真当自己聪明无双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敌军追兵,还让他投诚?以为在本公子面前演一出戏,就能把我给糊弄过去?”
“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巴不得人家杀你是吧?放过你你还不高兴?要不你现在把头伸出来,我赐你一死?”
安九鸣狠狠道:“你敢!你们不敢杀我,我爹是政宗安敛!你们等着吧,等回了笙央,我一定禀明君上,要你们死无全尸!”
“不敢杀你?呵,这可是你说的!”
白鹿歌抬起长枪,二话不说就狠狠朝安九鸣劈了下去。安九鸣惊惶躲闪,但已来不及。沉重枪身“啪”地一声抽在安九鸣的脖子上,直抽得他身子一僵,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满嘴胡言,唧唧歪歪。”白鹿歌嗤了一声。
“你越是如此,他醒来越会不依不饶。”
“他爱怎样就怎样,反正又没有真凭实据。对付这种人,就是得要靠拳头才行。你瞧,他这一闭嘴,整个世界都清净了许多。我知道你怕吵,这可是为你着想呢,贴心吧?”
白鹿歌说着就伸手去勾搭霍麓展的肩膀,但却被他侧身闪过了。
“上马,赶路吧。”
霍麓展依旧是面色寡淡,连一个字都舍不得多说。白鹿歌撇了撇嘴,心道他们这一路来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这人怎还这么不给面子?果真是榆木脑子,从来都不知什么叫交友之道。
两人将安九鸣固定在马背上,朝着预定的方向缓缓行进。
虽说有了坐骑,比用双腿走快得多省力得多,但是这骑马却是全身都要动。骑在马背上,白鹿歌只觉后背的伤口一个劲地拉扯着,疼得她满头冷汗龇牙咧嘴。
强忍伤痛走了一日,就像是平日里做了一整日的骑术训练那样累人。一路上歇息了好几次,但每次休息放松后再上马,就让伤势的疼痛更加重了许多。
天色已暗,林中的空气愈发阴冷潮湿起来,像是要下雨。霍白二人寻了一处枝繁叶茂的背风地,拾来枯枝干草升起火堆来。
安九鸣被扔在地上,还一动不动地昏迷着。白鹿歌踢了踢安九鸣,但他毫无反应。
“这家伙倒是睡得挺香,我那一下打得也没这么重啊,竟然还不醒。”
她倚着树干缓缓坐下,掏出干巴巴的白馍啃了起来。这还是佘远战他们匀出来的干粮,干得像木头,嚼得人腮帮子酸痛都还嚼不烂。
吃了几口,白鹿歌就觉嘴巴得慌。肚子空空如也,但她却腾不出力气来啃这白馍。夜里风凉,她缩着身子咳嗽起来,嘴里都是铁锈味儿。
霍麓展用一种宽大肥厚的树叶裹了个碗,倒上水烧热递给白鹿歌。这树叶散发着一股子腥味儿,但热水喝到肚子里还是叫人身子一暖。
“霍三,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沐柳啊?”
“顺利的话,明日这个时候便到了。”
“要不是这伤,咱们快马加鞭,说不定明日一早就能到。嘶……我怎么觉得这伤越来越痛了,还有种发胀的感觉。”
“感染了。”
“啊?那,这,怎么办嘛。我就说怎么越来越痛……”
“忍着点。”
白鹿歌欲哭无泪,索性将手里的白馍往火堆里一扔。
“我算是能忍的了,要是换做别人,怕是疼得一步都走不动。你别看我这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这伤就跟划了手指似的。这伤,真是疼死人了,喘口气都疼得不行,真的好疼啊……”
“我知道。”
霍麓展眼底浮起一缕愧疚,心里却是无可奈何。他知道白鹿歌是什么性子,要强如她,若不是疼得实在忍不住了,她不会将疼痛真的说出口来。
这一路来她一直忍着,跟安九鸣争吵,极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是为了缓解伤势的疼痛。可既便是再能忍,也总会有个极限。眼下,应该就是她的极限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天上挂起了一轮隐隐约约的月亮。星空黯淡无光,不多时,细细密密的雨珠就落了下来,在树叶上敲打出一片细微的声响。
白鹿歌疼得哼哼唧唧,此时也腾不出精力来对霍麓展说骚话了。周遭一片宁静,可突然间,一阵劈里啪啦的草叶枯枝断裂声忽然传来,叫两人顿时警觉地绷紧了后背。
“什么声音?”
“许是这林中的野兽,别出声。”
白鹿歌捂了捂后肋的伤。确认包扎伤口的绸布依然干燥,并未被血浸透,应该没有发出什么血腥味,心里遂松了口气。但不多时,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枝叶攒动声。几声野兽低吼声从不远处传来,叫人胆战心惊。
霍麓展站起身来,拾起一把枯枝,将布条缠在上面点燃。
“你做什么?若是猛兽,还是别去招惹的好吧?”
“总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野兽大多畏火,无妨。”
白鹿歌急了:“诶,可是万一是什么野熊野狼什么的,饿疯了谁知道会不会咬你啊。你打着一把火又能有什么用,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