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歌嗤笑:“我还是个重伤员呢,都比你这蜗牛走得快。可见你自己是何等的废物,养尊处优,能成什么事?”
“你且得意吧,待回了笙央,有你受的!”安九鸣咬牙切齿道,转而又看向霍麓展。“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给本公子找吃的!”
“你好手好脚,且无重伤在身,凭什么指使霍三伺候你?”
“凭什么?他不伺候本公子,难不成要本公子来伺候你们不成?”
白鹿歌恼怒咬牙,握枪就要抬起手来。霍麓展立刻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白鹿歌心底火冒三丈,但还是慢慢把枪放了下去。
“我很快就回来。别喝水了。”
白鹿歌点了点头,甩手将水袋扔到了安九鸣脚边,同时还甩去一记白眼。
倚着树坐了好一阵子,两人是相看两相厌,谁也懒得跟谁说话。耳边都是风过树梢的沙沙声,几丝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洒下,倒也带了几分暖意。
白鹿歌百无聊赖地掰扯着地面的落叶,头顶叽叽喳喳的鸟鸣颇为吵闹。抬头看去,诸多飞鸟都飞快地从树梢掠过,朝着同一个方向飞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她顿时警惕起来,伏耳在地面细细听着。
“你做什么呢?”安九鸣问道。
白鹿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面色愈见凝重。
“有人来了,骑兵,人数众多,还带了重兵器。”
安九鸣闻言面露喜色:“太好了,一定是表弟派来找我的人追来了!”
“你还想着北昌会派人来找你呢?说不定北昌早就被罕元的人一刀给剁了,醒醒吧你!”
“不可能!我一路给表弟留了记号,一定是他派来的人找来了!”
白鹿歌面色一变。
“你说什么?你留了记号?”
“是啊,我早跟你们说过了留在原地等着,你们偏生要乱走。我表弟与我情同手足,绝不可能不管我的死活。若真有人追来,那绝对是……”
安九鸣话没说完,白鹿歌就先怒不可遏地扑上去,一记勾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你脑子到底有什么毛病?你想死便死,还想拉我跟霍三下水?我知道你蠢,却怎么也没想到你能蠢到这地步!你脑子里都是豆腐渣么!”
安九鸣被打得懵然,两只眼睛都快瞪出眼眶来:“你,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我现在就是把你打死也不为过,你这个猪脑子,你娘生你的时候你怕是头着地吧,你竟给追兵留记号,生怕自己死不了是么?”
“你,你……”
白鹿歌挥手又作势要打,安九鸣见状赶紧往后一缩。这副畏怯的模样实在是难堪,安九鸣本就好吃懒做,家传绝学也早已懈怠,如今自不可能是白鹿歌的对手。
可这安九鸣偏生又是自视甚高的人,眼下身边没有北昌帮腔,没有一众随从捧他臭脚,只有一个白鹿歌处处压制着他,丝毫不给他面子和尊重。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他心里生出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屈辱感。
“瞧你这副脓包废物的模样,有本事把你那飞扬跋扈的样子对着追兵使一使。我现在可没空搭理你,想活命就听我的!”
白鹿歌抑着心底的厌恶,揪着安九鸣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环顾四周寻找霍麓展的影子,但却是一无所获。眼下她也不敢大喊,唯恐暴露位置。只能祈祷霍麓展能发觉异常,然后隐藏起来了。
“你到底跑什么,我都说了一定是表弟派来的人!你如此心虚,怕不是根本就不敢回笙央吧?”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现在先给我闭嘴!”
两人跑了一程,但双腿显然是没有马蹄快的。很快,脚下便已隐隐能感觉到马蹄奔腾时的震动。白鹿歌咬了咬牙,急得连背后的疼痛都忘得干干净净。她抬头望了望枝繁叶茂的树冠,随即将安九鸣往一棵树下一扔。
“爬上去,爬不上去就等死吧!”
言罢,她又飞快地埋好来时的一段足迹,然后沿着残留的足迹胡乱走了一通。做完这些,她才一个腾跃攀上了一棵高大的榕树去,趴在树杈上一动也不动。
安九鸣虽心觉白鹿歌一定是在唬他,但见白鹿歌这样紧张,他也不免有些自我怀疑。他爬上了树,不多时便果真望见那树林之中隐约出现了一队骑兵的影子,铁蹄阵阵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不多时,一阵罕元语便飘进两人耳中。一群披着斜披斗篷的罕元骑兵沿着足迹寻到了两人附近,在白鹿歌藏身的树木下方停了下来。白鹿歌顿觉紧张,收紧了双手双腿,尽量将自己的身子隐藏在树叶和枝桠中,大气也不敢出。
她与安九鸣隔了两丈左右的距离。眼下确认了追兵的身份,安九鸣自然不敢再多做什么反应。一张脸怕得没有血色,左顾右盼着想要再爬高一点将自己隐藏起来。
“别动!”白鹿歌用口型说着,抬手示意安九鸣趴下身去。
但安九鸣满心都是恐惧,哪里还分得出心思去看白鹿歌在跟他说什么。
树下的追兵头头穿着一身将军服制。他低头一瞧地上的脚印不见了,脸上便露出恼怒之色来。扭头对着一众手下叽里呱啦骂了起来。
白鹿歌对罕元语并不怎么了解。但断断续续听着,加上那将军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难猜出他这显然是在斥责手下怎么会跟丢了脚印。
正骂着,一个士兵忽然拿着一个水袋跑了上来。
“将军,这水袋的口子还是湿的,应该有人刚刚才用过。那几个瀚人应该没有跑远,就在附近!”
白鹿歌一瞧那水袋,心底便觉不妙。这正是刚才她扔给安九鸣的那个水袋,谁知刚才忙着跑路,竟然就将它给忘了!
那罕元将军盯着水袋看了看,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突然抬头朝头顶望去。一双眼睛在树冠枝叶间迅速扫视搜寻着,叫白鹿歌紧张得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她藏身的榕树枝叶繁茂,气须垂在枝桠下好似帘子。她的身影几乎完美地隐藏在了树叶中,将追兵的视线重重遮挡。
但那罕元将军却颇为谨慎,绕着这榕树打量了一圈。从白鹿歌的角度,可以看见他招来一个士兵,指着这棵榕树,显然是要求此人爬上树来。
白鹿歌心头一沉,攥着长枪的手逐渐紧绷,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与这群人殊死一搏。她本觉万无一失,谁知这棵树实在太适合藏身,反而更引人怀疑。
那士兵踩着树根攀了上来。若他拨开树冠,便能一眼瞧见白鹿歌了。众士兵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犹如一张巨网将白鹿歌笼罩其中。她紧张得忘了喘气,后背一片冰凉。
正当此时,一阵锐物破空声却忽然逼近。只听“哎哟”一声惨叫,安九鸣竟从一旁的树上摔了下来!白鹿歌一怔,转眼只见一枚棋子骨碌碌落到了地上。
顺着棋子来的方向望去,才见霍麓展隐藏在树叶枝干间。他两手持子,无声地对白鹿歌投来一个令人心安的眼神。
安九鸣咣当落地,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来,好似一只被掀翻的王八。众罕元士兵的注意力霎时都落到了他的身上,一窝蜂地朝着他围了上去。
白鹿歌趁势起身,从树上飞身跃下,直逼那罕元将军的后背而去!那将军顿时察觉,转过身来抬刀一挡,但下坠的冲击力和长枪距离的优势,转瞬间就将他的防御化解。白鹿歌低吼一声,狠狠将长枪刺进了此人的右肩。
罕元将军惨叫一声,被白鹿歌狠狠扑倒在地。枪刃径直洞穿了他的右肩,让他的长刀应声落地。同时,数枚棋子破空而来,将逼近安九鸣的几个士兵击倒在地。
众兵大惊,立刻举刀防御,转身瞧见首领负伤,又赶紧冲了过来。
“都别动,谁敢靠进一步,我就杀了他!”
白鹿歌恶狠狠地威胁着,拔出长枪笔直对着这罕元将军的面门。众兵见状,赶紧收住了脚步不敢再轻举妄动。那将军张开手喊着“别过来别过来”,脸上又是恼怒又是惶恐,一手悄悄地摸向自己藏在腰间的匕首。
但还没等他摸到,白鹿歌就先一步将匕首拔.出来扔到了一边。
“看来你听得懂瀚语啊。那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否则我把你捅成筛子!”
罕元将军用不熟练的瀚语说道:“你若杀我,国君绝不会放过你的!”
“以后放不放过我,那要看你们的本事。现在放不放过你,得看姐姐我的心情。起来!”
白鹿歌一把拽着此人站起身来,将枪身抵在此人的脖子上,步步后退。
后背肋下传来阵阵剧痛,叫白鹿歌持枪的手有些发软。伤口显然在适才一番剧烈动作中裂开了,白鹿歌愈发觉得喘不上气。大口吸气又觉喉咙刺痛,一时没能忍住,捂嘴咳嗽起来。
肺腑阵阵扯痛,一股腥甜忽地涌了上来,鲜血顺着指缝溢出。略一松懈,一支暗箭便从前方不远处的树梢上飞射而来,直逼白鹿歌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