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起北昌,白鹿歌心里就不禁想起在学士院阅书阁时看见的那一幕来。
“我妹妹一世清誉被毁了,他倒好,不痛不痒就被罚了那么一下。如今还能东山再起,算是便宜他了!诶,不过话说到这儿,怎的没瞧见老四?”
白朔邪道:“她跟爹去军营看练兵了。”
“那大哥呢?”
“这个……”
白朔邪像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另外几人也是一脸为难。白鹿歌心底一沉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人无事,不必担心。”霍麓展道。“只是君上下旨,赐婚于他。”
“赐婚,这不是好事么?”
“赐婚是好事,可那赐婚的对象鉴翊将军不答应啊。你也知道你大哥跟裳梵公主情投意合,可君上呢,偏生是要将酩聊公主赐婚给鉴翊将军。你说,这一来他们谁能肯?”
白鹿歌眯起眼来:“谁?酩聊是谁,我怎没什么印象了。”
“就是奕峦君的妹妹啊,君上最小的妹妹。三年前咱们在跑马场的时候……”
白朔邪话未说完,白鹿歌便一拍手,恍然想了起来。
“你也知道,鉴翊将军向来是说一不二,故而即便是君上赐婚他也不肯娶。前段时间在乾政宫外跪了三四日。后来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便被送去太医令医治了。君上十分气恼,勒令将他关在太医令不许出来,免得再跪下去,膝盖都废了。”
“那我大哥伤得重么?”白鹿歌担忧道。
“伤倒是不重,但就是倔得跟牛一样,说是宁死不娶酩聊公主。”
“竟到了这般地步,那君上就没说撤回旨意吗?”
安壑道:“君上圣体抱恙,近日朝政之事都是政宗安敛和定衡王在代为处理。且君子一言九鼎,岂有轻易撤回旨意的道理啊。”
白鹿歌道:“什么君子一言九鼎,这分明是故意的。全笙央的人都知道我大哥跟裳梵公主的情意,君上怎能棒打鸳鸯?爹难道不管吗?”
“管不着啊,劝不回来。”
白鹿歌咬牙切齿,一拍桌站起身来。
“你去哪?”
“进宫啊。”
“行了吧你,没有通行令牌,你若是进宫只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到那时你怕是只能被扔进大牢里。”
闻言,白鹿歌又只能束手无策地坐了回去。不过想着想着,她的目光又转到了霍麓展的脸上。
“诶霍三,你现在不是朝廷的什么什么司了嘛。你那里肯定有通行令牌的吧?要不,你带我进宫一趟?”
“休想。”
白鹿歌讨好道:“哎呀,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适才是我的错,你瞧我娘都说了要罚我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帮我这一次嘛。”
霍麓展没搭理她。
“展哥哥,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展哥哥,你就帮帮我吧?”
毫无反应。
“你帮我,下次你有事我帮你啊。”
面无表情。
白鹿歌忍无可忍,“啪”地一声将筷子撂到了桌上。
“霍麓展,我可是好声好气跟你说过了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没说完,霍麓展就将目光转到了白鹿歌身后去,随即起身拱手作揖。
“镇岚侯日安。”
众人.大惊,赶紧扭过头去,这才瞧见白景闫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院门口。白若然跟在父亲身边,两人身上的轻甲戎装尚未换下,实是威风。再加上白景闫本就严肃的脸上此时带了些怒意,就更是让白鹿歌心惊肉跳。
“见过父亲,父亲大人日安!”
“现在知道何为礼数了?适才你对霍公子的态度,是该对客人该有的态度吗?”
“不,不是……”
“既知不是,何以为之!你现在就向霍公子好生赔罪!”
白鹿歌撅了撅嘴,心里只觉不甘。但又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思,只得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霍麓展。
白景闫像是看透了她的举止:“不许横眉冷对!”
白鹿歌只得低下头去,乖乖地对霍麓展行了个颌首礼。“望公子海涵。”
另外几人瞧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心里也都是憋着笑。不过转眼再看白景闫这般怒气冲冲的样子,几人也是识相地拱手作礼,忙不迭地告辞了。
白鹿歌看了看霍麓展,恨不得上前去将他那俊俏的脸打成猪头。排名在她前面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害她被爹娘责骂,让她颜面扫地!这个梁子可算是结下了,来日方长她定要叫他好看!
待众人离开,白鹿歌便腆着脸上前拉住父亲的手。
“爹爹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练兵可辛苦了吧,您瞧您脸上的皱纹又变多了,头发又白了好些,叫女儿好生心疼。”
白景闫哼道:“刚进门就听你娘说,你在朱雀大街上打伤了安氏姐弟和秦旃?朔邪的脸肿成那样,也是你打的?”
“虽是我打的,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秦旃他们。咱们就是开个玩笑,他们假扮匪徒来抢我的钱,因此才打起来的。您瞧,我还给他们做了吃的赔罪呢。您就别生气了。”
白鹿歌讨好地拉住父亲撒起娇来。转眼又瞧见白若然这一身白衣银甲,心里便是羡慕得很。
“四妹这身甲胄当真好看,我也想要!爹,您什么时候也能带我去军营瞧瞧啊?还有我的枪呢,您可是说了我学成归来就会给我枪的。我提前了三个月就跟您说了我要下山回家了呢。”
白景闫看了看她这副撒娇讨巧的样子,心里也是对她生不起气来。
“已经在铸了,下个月便能拿到。”
“太好了,谢谢爹!”白鹿歌拉着白景闫在院里坐下,殷勤地给父亲捏肩捶腿。“爹,我听说君上要把酩聊公主赐给大哥,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白景闫闻言,转而横了白朔邪一眼,吓得他赶紧寻了个借口扭头就跑。
“君上赐婚,岂容你妄加议论?”
“如何不能?酩聊公主虽是君上的妹妹,但却是多年不受宠爱。可裳梵公主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嫡公主,身份尊贵。君上是不是觉得,我们大哥配不上裳梵公主啊?还是说,王后不想跟咱们白家联亲,以免影响北昌的王位大计?”
“胡闹!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白景闫看了看身边的人,对他们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二小姐单独说说话。若然,你也回房吧。”
“是。”
待众人都离开,白景闫才叹了口气。
“这种话,若叫外人听了去,那是大不敬。你既便有此猜测,也不能当众这样说出来。”
“那也就是说,女儿所说是对的。”
白景闫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但随即又疼爱地揉了揉女儿的脑袋。
“你如今能想到这一层,可见这几年你在无归山也着实是学得了些心术之理。你是家里的老二,除却你大哥,爹最寄予厚望的便是你了。如今你学成下山,爹自然会助你崭露头角,在笙央城谋得一席之地。但你要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慎言慎行,方是这王城中的立身之本。”
白鹿歌郑重地点了点头:“爹放心,女儿绝不让您失望!对了爹,您能带我进宫看看大哥吗?我实在担心大哥的身子,何况三年没见,我也想他得慌。”
“哼,入宫一趟只为担心他身子,如此简单?”
白鹿歌嘿嘿一笑,老实道:“还是爹英明神武。我入宫自然不是只为见大哥一面了,我是想设法保全大哥与裳梵公主的情意。谁叫那北昌与我势不两立,还有那安九鸣更是该千刀万剐!
如今安王后想将北昌捧上王位,我偏生不依。安氏势盛已久,视我们白家为敌,恐怕心里早在盘算怎么除掉我们了。不让裳梵公主嫁到我们家,是为了下手无所顾忌。不过爹,你说安氏这些心思,君上真会不知么?”
白景闫拂着胡须哈哈大笑一声:“那你觉得,君上可会知晓?”
“君王心思,谁人敢猜?不过安氏猖狂,若他们不松口,恐怕也难叫此事有所回寰。爹,我有个主意,您要不带我进宫一趟?”
“你向来鬼点子多,但都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若真有什么想法,便靠自己进宫去做,若不成,莫要找我。”
言罢,白景闫便起身踱步离开了。白鹿歌略有些失望,但却也不觉气馁,只掂了掂折扇心中若有所思。
她刚回笙央,一无人脉,二无门路。要是想进宫去,那还真是不容易。瞧那王宫城墙那么高,她也心知自己没那个本事偷偷溜进去。就算是有,那王宫里高手如云,怕是她刚进去,就被宫里的禁卫兵给拎进大牢去了。
故而思来想去,白鹿歌还是只能想到找霍麓展帮忙。
虽说上次见面才闹得不太愉快,但这日一早,白鹿歌还是与白朔邪一道去了青龙大街,拍扇阔步走进了这大名鼎鼎的山河居中。
霍麓展自幼就是出了名的对弈奇才。而这山河居中正是文人雅客聚集,常有人设天地棋局对弈。听白朔邪说,霍麓展时常会在山河居中与人对弈,而且至今坐擂,从无败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