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三，冬日里天色亮的晚，但是起得早的人照样起的早。
不过子辰时分，谢瑶就已经练完了一套剑法。明明是寒冬腊月，谢瑶一身雪白的单衣，鬓发却已经湿了大半。
凌霄立刻奉上了干净的毛巾，顺道禀报。
“将军，秦姨娘和林姨娘在门外等了一夜。”
“还等着呢。”
谢瑶眉梢一挑，有些惊讶，擦了擦薄汗，转身进了屋子，“那便将她们请进来吧。”
昨日她回来就处置了谢敏之，至于秦雪儿和林倩以及将军府中其他按捺不住跳出来的人她还来得及处理。待吉祥如意回来后查清楚再清算也来得及。
或许是谢瑶积威甚重，昨日赵琛拜访后秦雪儿和林倩就争相求见。秦雪儿要见她还情有可原，没想到林倩现在也低下了头要见她。
谢瑶并不打算见她们，索性晾了她们一宿，没想到她们居然在院外等候了一宿。
凌霄应了一声，这才去将秦雪儿和林倩带了进来。
“见过将军。”
“听说你们在门外等了一宿，这么着急寻我什么事？”
谢瑶坐在上位，单手撑着下颚，看着进门的秦雪儿和林倩，直接开门见山道，她没必要与她们兜圈子。
秦雪儿二人均有些疲惫，尤其是林倩，面色惨白，精神萎靡，十分的狼狈。
这倒是有趣了。
“将军。”
秦雪儿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有些尴尬有些心虚。
墙头草，风往那边吹，他往哪边倒。谢瑶此次平安归来，落锤定音，他们之前针对谢瑶的全部谋划都宣布破产，底牌尽出的他们拿什么和谢瑶斗？往后将军府就真的只有一个声音了。
这个时候该做什么选择傻子也知道，人啊，都是自私的。
“说吧。怎么了？”
“是关于府上的事情。您去别院后不久，京城中就出现谣言，说您遭遇不测，已经、已经身陨。”
“哦，有这等事。”
听说自己死了的谣言，谢瑶却面色不改，十分淡定。
“确有此事。妾身虽能管住府中的人，京城中的人妾身也毫无办法。但是，妾身查到了流言的来源。”
“是哪？”
谢瑶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不妨碍她听听秦雪儿有什么说法。话说这秦姨娘，自她九月回府以来，就一直向她示好，不惜与谢敏之撕破了脸。哪怕是她坠崖后京城出现了流言，秦雪儿也依旧坚定不移的相信她没事。
这个女人倒是聪明，选择了最正确的选择。在权势面前，谢敏之什么都不算。
“是丞相府。”
一旁的林倩闻言脸色黑了黑，依然没有说话。又听秦雪儿继续说道：“而老爷也是之后被丞相府从大理寺放了出来。”
秦雪儿眼角瞟了林倩一眼，道：“是林姨娘求到了文安侯府，段侯爷又寻到了丞相府。丞相府才出手救了他出狱。”
“是吗，林姨娘？”
谢瑶顺势看向林倩，似笑非笑，或许她明白林倩这么着急来见她的意思了。
“将军，错在我、不是，是妾身，妾身由将军处置。”
林倩扑通一声跪下了，跪的是干脆利落。在谢瑶当初回府的时候，她可是对谢瑶充满杀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是现在却在谢瑶面前跪下。甚至还说出了这样的话，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啊。
林倩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由我处置？”
“杀了你也行吗？”
谢瑶冷笑一声，直接拔出了手边桌案上的长剑，锋锐的剑刃直接划破了林倩颈边皮肤，鲜红的血痕瞬间出现。
脖间刺痛让人心底恐惧颤抖，林倩是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谢瑶眼中的杀意不似作假，她是真的想杀了她。
林倩何尝不想杀了谢瑶，但是……
“只要将军杀了妾身能解气，不会迁怒其他人，将军就动手吧。”
林倩眼睛一闭，直挺挺的跪着，仿佛是已经认命了。
“呵，不迁怒其他人，你以为你的命值几个钱。”
谢瑶不为所动，看着林倩的目光冷漠之极，而她手中的剑更靠近了些，鲜血染红了剑刃。
“妾身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是过去的事还是现在的事情。”
林倩能说出这话来着实让人有些惊讶，她这是间接的承认了顾鸢之死与她有关。
“你迫不及待的想死，是为了谢鸿和谢灵吧。”
“将军不是滥杀无辜之人，鸿儿和灵儿与当年之事无关，更是不知道现在的事情。将军，看在灵儿也姓谢的份儿上，求您放鸿儿和灵儿一条生路。”
林倩丝毫不顾忌脖间的长剑，结结实实的朝谢瑶磕头，额头几乎是瞬间就青红一片。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站一旁的秦雪儿敛声屏气，也不敢出声。好半天后谢瑶才开口打破了沉寂。
“够了，我且问你几个问题，南山别院的刺客，你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十年前太后赐给妾身的护卫，但是只是明面上接受妾身的调遣，实际上他们一直都是听从太后的命令，南山别院的实际掌控者也是太后。除了南山别院的人，前一次那些人也是太后所指派。”
林倩已经下定决心了，所以没什么隐瞒，所有的事情都说出了来。
所以说，从始至终都是要太后要置她于死地。
谢瑶之前追查到的线索便是与宫中有关，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太后。
可这是为什么？
“你可知为何太后要这么做？”
“妾身不知，妾身并未与太后有过多的接触。但是，妾身猜测可能与江南顾氏有关。”
林倩倒也诚实，太后怎么会让她知晓原因，她不过是太后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谢瑶微惊，江南顾氏她娘亲的娘家。又是顾氏，黎妈的事情也指向了顾氏，这其中究竟有什么？
“为何这么说，江南顾氏是怎么回事？”
“太后曾下令借妾身之手追杀江南顾氏的奴仆，而南山别院的黎氏也是出身于江南顾氏。”
谢瑶的娘亲顾鸢更是江南顾氏的嫡系，所以她才会死。
顾氏，顾氏，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江南顾氏。太后与江南顾氏究竟有何恩怨，以至于要将顾氏的存在彻底抹去。
事到如今，不仅原有的疑惑未揭开，其他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秦雪儿听得是胆战心惊，没想到涉及到这么多秘闻，怪不得林倩死乞白赖也要跟着来见谢瑶，一刻也不敢耽搁，晚了恐怕她便没命见谢瑶了。秦雪儿看着林倩的目光不禁有些同情，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谢瑶从南山别院平安回来，之前的事情是纸包不住火，太后必然会杀人灭口，她几乎是必死之局。林倩无娘家势力，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为她伸冤。
谢敏之已经彻底废了，而且他并不在乎谢鸿和谢灵，她死了以后谢鸿和谢灵该怎么办。林倩出身微末，尝尽世间冷暖，更加知道一旦她彻底失势谢鸿和谢灵会沦落到什么地步。整个京城举目望去，她所能求的人竟然只有与她有生死大仇的谢瑶，唯有谢瑶能庇护谢鸿和谢灵。
房间中再度陷入了寂静之中，许久之后，谢瑶才开口道：“他们只要还姓谢一日，都将在将军府的庇护之下。”
“谢将军！”
谢瑶给的其实并不算是什么承诺，但是能得这样的答案，林倩已经很满足了。
“你先回去，秦姨娘留下。”
林倩又重重的朝谢瑶磕头，而后才被丫鬟扶着出去了，离开之时她面色惨白，眼中已无生气，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走向什么命运。
而后谢瑶也没废话，直接对秦雪儿道：“秦姨娘，日后府中中馈便全交给你。”
“是！”
秦雪儿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当大权在握，她还是生出了些许不真实感。
“府上的下人改换的换，昨日之事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说句不好听的话，将军府就像是个四面透光的筛子，谁都人都能插一脚。
“是，将军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
秦雪儿连声应答，她对将军府的情况还是心中有数。谢瑶既然已经将大权交给了她，她也不会让谢瑶失望。在将军府中，只能有一个声音。这个将军府始终是姓谢。
“行了，你也去忙吧。”
“是，妾身告退。”
都离开后谢瑶又在屋中静坐了许久，今日林倩的话可信度很高，虽然不排除有说谎的可能，但是若真是太后想要杀她，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自从回京以后发生的事情历历再现，无论是谢敏之带来的禁宫暗卫还是南山别院的黎妈和刺客，这都与皇室相关，但皇帝和太子不会傻到自毁城墙。唯有太后，有权调动禁宫暗卫，而且要对江南顾氏斩草除根。
她娘亲顾鸢出身江南顾氏，所以太后要杀了顾鸢，她是顾鸢之女，所以太后要斩草除根。
那么，太后与江南顾氏之间究竟有何恩怨？
一个更大的疑团出现在心头，谢瑶长叹一声，此事她定要追查到底，京城事了，她必要前往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