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媛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因为一件事三个感情弄得心烦意乱。
朋友?尴尬?友情之上爱情之下?天,掐死她吧……
带着钱去酒店住了一晚。躺在不熟悉的床上,辗转反侧,失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消化掉柳彦青可以喜欢自己的问题。这件事很快就在脑海里淡下去,焦虑紧张一消失,她这才发现房间里是如此的安静。
呼。
心悸张动,床笫之间四肢都没有放在一起,呈大字躺在那里。
没有凑在一起,即使是烈火也会慢慢泯灭。
“啪嗒。”
将床头灯打开,一双美眸波澜不惊平静盯着自己床头柜的抽屉,那一瞬间从深海中伸出的胳膊将她拉进海底。
最可怕的是什么?孤寂到死气沉沉。
时间在她眼前与傍晚重叠,那个名为星期五照相馆的店里,光源昏暗下来,影子淡成一团斜斜摇曳。
身边没有一个人,能听见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便是胸膛里心脏跳动。指尖颤抖,但仍不受控制探向已经被撬开的抽屉。
不!
心里哭着呐喊。
海水灌入鼻腔,所有挣扎都是无效。抽屉里的东西在等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跑,就那么安安静静躺在抽屉中镀了塑料膜的背部白白净净。
不受控制拾起,一切就像黑暗中无形的大手拢着她,携手起,将从星期五照相馆里带出来的照片拿到眼前。
照片已经被翻转过来。入目六个人的面孔,手指和回忆叠影。是她几个小时前,看着干净的相面上泛着血腥,再一眨眼,依旧是那六个人。
一、二、三、四、五、六……
六个!指尖一颤,又数了一遍照片上人的脚。
她早已对着照片数了十多分钟,到最后柳彦青都忍不住了,举着照片对她说:“就是六个人!你再数多少遍,里面的人也不可能跑出来,让你数成五个!”
是啊,六个人明晃晃伫立在照片中呢。
墨子琛与裘楠雅牵手回眸,她再熟悉不过,是自己屏保的照片。
目光旁移,有意去躲开右边对她而言“多出来的一个人”。
这个穿着蓝色短衫大短裤,留着中长发的男人就是当年给他们拍摄的那个外国人。
听说,他叫伊桑。
许归骞依旧彬彬有礼站在烧烤架旁,垂眸贤惠翻烤着青菜。一旁裘清扬左腮鼓鼓的,手里还持着一串没吃完的肉丸子。从她眼中似乎看出,那时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姐姐,还有——
饿。
一脸不满幽怨盯着墨子琛的身影。别的女孩子家眸中都是情意绵绵,或是冷静理智;就她与众不同,几欲爆发愤愤看着墨子琛,透露出的样子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镜头是一刹那之间拍摄的,好巧将裘清扬生龙活虎的表情记录下来。安媛摩挲照片,不知觉移到了右边被她另一只手按住的位置。
胸膛堵塞,安媛抿唇不语。
这么一瞬间有多重要?
若是形容一下,怕是要用天上银河的长度去测量。反转三倍才能证明,弹指刹那之间的瞬息。
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望向淡粉指甲,又似是下了很大决心,短短叹了口气。
接受吧,不都已经看到了吗?
手指缓缓移开,被她紧紧按压的边缘,一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映入。拿着照片的主人屏息,就像第一次看到这里的六个人一样。惊悚仓惶,气息都紊乱一团。
回忆如潮水袭来,强迫让小人儿记起他们之间相处的话语。
【抱歉,我问一句。您五年前去过南希市吗?】
【没有,五年前我还没出徒。不过我师兄去过南希市。】
【你师兄还在吗?】
【我师兄自从出徒之后就一直环游世界,联系方式也不留,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唯有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便又走了。】
黑暗中有一双眸子,在盯着手扶半张脸,嗤嗤低笑的小人。
似乎回忆又穿到法国时装周前一天,餐桌上,看到自己垂着头不语吃饭。
发生过的事历历在目,声音忽大忽小听不清,可她自己突兀打断的话,带着诧异费解。
【别左推右推了,在座的各位明晚见。】
海水沉着托着她,耳边声音都真切响起。
【这个F国人莫不是一个傻子吧。】似乎是经纪人在一旁惊讶。
惊呼声又远了。
【其实我一直想明白一件事,在场那么多女人那么多名模,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了我?】
是她自己的声音。
【无事登三宝殿,就算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有一个是对的,他就是想要利用你身上有用的东西。别太惊讶,没有人是毫无目的的与你交好,就连小朋友都知道交朋友的原因是,不畏孤独。】
“啪嗒。”
夜里,即使不开灯也能看到天花板隐烁的光。大抵是没拉严实的窗帘后偷偷溜进来的吧?快回去吧,她真的不需要。
相比起在忽暗忽明的世界里,安媛宁愿眼前永远漆黑。
胳膊盖住眼睛,其余感官也没有那么明显反应。如果把一个长时间活在冬天的人扔进春天会怎么样?不,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后面。如果将这个喜欢上春天的人再扔回去,会不会如同高温铁石落进冰水一样?
不知是水还是铁石,但痛苦挣扎的哭喊声的确是从两者之间迸发出来的。
直到天亮了,六点多才堪堪入睡。陷入睡眠中的安媛依旧紧锁眉头,现实中那些烦人的琐事啊,都带进了人家的梦里。
她睡得很轻,身旁响起一点动静就会将她惊醒。但是不知道什么响了,安媛惊起,想要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闯进了梦魇中。
好累好困。
不能睡,有声音响了,快去看看!
截然不同的两股声音在吵架。床上小人儿的手紧捏被单,肌腱紧绷如弦,青色血管都清晰映出,但依旧没有将她从似醒非醒中拽出来。
倏地,浸湿在汗水中的安媛坐起,心有余悸喘着气,眼睛里都是慌乱。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问自己,还没回想作声,胸膛里的心沉重且缓慢跳着,像即将逝世的老人,用尽全力最后跳动。
彻夜难眠的结果是:不仅头脑昏沉,而且心脏快死了的速度让安媛不耐烦。
要死赶快死,她好趁早换个心脏!
心烦意乱时,那个把她从仅寐两个小时多的声音又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破着号角,后者面无表情睨去,平静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