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的成熟稳重、哂笑轻佻的模样削减过半。
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想要自己不再被麻烦,那就要从源头根断。要么让安媛放弃,要么就让安媛成功。
两者都让柳彦青头疼。冲着安媛那倔脾气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虽然现在是伤心,可能不久后又因为什么细小的细节而重振旗鼓。他能预料到,不解决墨子琛本身的问题,安媛还会告白失败,他的店还会被拎着一顿修理。
可,墨子琛本身的问题更难解决。
楠城风清扬。多年前那可是出了名的名望贵族家中的一对女儿,裘楠雅和她的妹妹裘清扬。
但是谁都知道,墨子琛心悦之人就是裘楠雅,当时那神仙眷侣的爱情还让柳彦青羡慕了好些阵子。可是天妒红颜,硬是扯走了裘楠雅的命,独留墨子琛一人。
现在想想,如果裘楠雅还活着,他们应该结婚生子了吧?
眸光移向旁边失魂落魄的安媛,微微叹息,心里有点埋怨。
你说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墨子琛。
虐缘。
“除了墨子琛,你没喜欢别人了?”柳彦青问。好歹再来一个,他凑合凑合让他们过去吧。
后者直勾勾盯着他,忽地一笑,勾勾手指:“你过来,我跟你说。”
有了上次被她调戏的经验,柳彦青眸中带着警惕,屹然不动。“我能听得见,耳朵好使。”
见他这样,安媛屑屑撇嘴,“让你过来你不过来,还想听我说?恐怕你连门都没安。”
柳彦青冷眼,她耸耸肩,头仰靠在沙发上,白皙脖颈上的青色血管微显,别有一番禁欲美。
“拿点酒,我们可以边喝边说。”须臾,美人儿喃喃着,眼睛里投射处一片白茫,是天花板的样子。
“钱。”
“我的从工资里扣。”
柳彦青瞪大眼睛,这货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她目前上了几个月的班心里没点数吗!再加上今天摔碎的东西。柳彦青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响着,很不开心打给内线,咬牙切齿让服务生抬上来几箱啤酒。
他可不敢再拿名贵的酒,生怕安媛一个不开心,到时候就是他自己在放血!
酒被抬上来,安媛盘腿坐地,头发早已披散下来。啤酒是从冷藏室里拿出来的,落地时都掀起一股寒凉,安媛从中拿出一瓶,抿嘴哂笑:“你这是怕我砸了你的酒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柳彦青起开了一瓶红酒。他可没失恋,而且也没有酗酒的癖好,更何况他要是醉了,这个女人不一定要做出什么事来。
保守起见,还是盯着她为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地上已经摆着一个空瓶,翠绿色酒瓶咕噜咕噜在地上转了一圈,她像是得了钱的赌徒,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晚上的太阳怎么是半圆的。”一言不发喝到了十一点,她仰头望向落地窗外,高高悬挂的月亮,蹙眉不解。柳彦青没听清,回问一句:“什么?”
安媛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心中难受,鼓着腮深吸一口气大喊:“我说——今天晚上的太阳怎么是半圆的!被狗啃了吗!?”
她眯起眼睛,像盯着深仇大恨的敌人一般,越看越觉得那是狗狐狸的眼睛,狡猾奸诈带着邪魅。
一想到墨子琛,她伸手拿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来的沙发靠垫,抱着来回滚动,染着哭声骂:“狗狐狸,墨子琛你个狗东西,下辈子我要让你当我儿子,下下辈子我要让你当我孙子!”
骂够了,消停下来的安媛直勾勾从手指缝隙看向夜空,勾唇,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一般。
“我有一个想法。”唇轻启,施然悦耳,“我要去博取钱财权势。”
柳彦青没应声,安媛似乎也不像和他说话的样子,轻声自言自语着:“但是我没有钱,也没有权。”
“安家不帮你?”观摩她自言自语过程的男人,淡淡道。她反讽,“那你家里人怎么不帮你?”
如果帮她,就不会不救吧。如果帮她,最初也不会一味信安莉的话,将自己亲生女儿送进监狱吧。
在豪门中,姐妹之间出现分歧和伤害时,父母都很袒护心疼,都是自行解决,从未让别人干涉。而她,像是厌倦已久的过去,能让她在某一处停留,似乎是安家心中最好的安排。
“我美不美?”安媛冷不丁问。
柳彦青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随即答道:“美。”
“我优秀吗?”
“优秀。”
“我不讨人喜欢吗?”
柳彦青默声,略略延缓了几秒,似思虑着:“以前的你非常讨人喜欢,现在依旧如此。只不过是你现在的伶牙俐齿,让人有些头疼。”
她哂笑,慢悠悠侧过脸着反问,“是不是好人做久了,突然有一天他犯了一个错误,你们就要将他评判为坏人,然后用最严厉的处罚?”
眸中的笑意愈发深邃,带着白日的矫言伪行,眼眸能击穿人心。
若不是浓重的酒味四散开,熏的柳彦青都有些头疼,不然他对上那双眼睛真看不出她是喝醉了。
“这不能一概而论。”
“为何不能?”安媛的问题像是炮弹一样,欲要顷刻轰倒敌方阵营,柳彦青低吟,“规则本就是人定的,模棱两可很正常。他们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只要你不放在心里,罪恶就永远不会在你身上判决。”
“所以这就是那些罪犯的犯罪动机?”一想到要她命的陌生人,安媛自嘲落寞,她的命何时这么值钱,竟然有人买她的项上人头。
卷缩起来,头埋在膝盖中。她将自己裹成一个囊,里面装满了悲伤,空洞。
空气陷入寂静,安媛只能听到自己淡而薄的呼吸声。良久,阖上目,带着倦怠。
“我想杀人。”
柳彦青睨过去,带着复杂。
安媛扬起身子,滑润的发落在肩头。微微睁眼,左手做成兄器的样子,对准柳彦青,笑意未达眼底。
上帝给了她一把刀,让她杀死最想杀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