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工作完成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除了看守俘虏的士兵,其他士兵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下次行军的时间暂时定在晚上八时。
里古里被俘之后也就认命了,一五一十的将他的计划说了出来,当钟龙在因里古里的话为南宋打抱不平的时候,牧海川突然想到,就这样打断了里古里的行动对历史会不会有影响。
和之前一样,众人还是围着草席坐,不同的是这次围坐在草席旁的多了一个里古里。
投降不杀,这是牧海川早就规定好的,缴械完的一刹那,里古里眼中强烈的不甘让牧海川都为之动容,没有侥幸,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屈辱,有的只是强烈的不甘。
考虑到以后还会有不少非南朝人俘虏,牧海川决定让里古里加入自己的麾下,成为自己的心腹之一。愿意努力的人,牧海川一般都不会拒绝。至于忠诚问题么?一个不受重视的异族边缘小将,在背板了金国之后还能去哪?
里古里以降将的身份突然加入,让会议的气氛有些僵,左离身为会议的主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牧海川倒是毫不顾忌的问:“里统领,为什么你觉得的区区五百轻骑兵就可以攻下寿州的下蔡呢?怎么说那也是一座城墙总长五公里、高五丈的州级城池,就算没有守军,单单城墙就可以挡住你们。”
里古里将头上的帽子摘掉,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有些局促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光秃秃的脑袋上只留了三支小辫子,分别在后脑和耳朵的正后方,阳光直射在他满是汗珠的脑袋上,怎么说呢,还真的反光了。
牧海川眉头微皱:“你好歹也是一个套马的汉子,怎么扭扭捏捏像个娘们,本帅从来不会因为同僚言辞不当杀人,到是因知情不报而死的有不少。”
里古里小心的看了牧海川一眼,再次擦了擦汗说:“因为南朝(女真人称南宋为南朝)的人都怕死!”
“狗贼,你说什么?”
牧海川还没出声,钟龙就暴走了,他钟龙允许别人说他傻,但决不允许有人说他怂。
牧海川瞪了钟龙一眼,向里古里纠正:“是大部分南朝人,这点要记清楚,不然容易拉仇恨。还有呢?”
看到牧海川真的没有生气,里古里长长舒了一口气:“自打和南朝开战一来,我大金……,额,不,金国攻克大小城池一百余座,真正的靠强攻打下来的不到十分之一,其余城池还没开打就已经投降了……”
牧海川见他又停了,就呵斥道:“继续说啊,盯着我看干嘛?老子脸上有花?”
里古里一时间也搞不明白这位新“老大”要干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说:“现在完颜元帅正率十万大军赶往顺昌,到时候顺昌必然保不住,所以属下想趁下蔡还没波及到的时候捞一把。属下得到消息,淮河以南各州府的官僚商贾都聚集在下蔡见机行事,现在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到时候只需说顺昌城破刘錡已降,城内定然军心浮动,再说投降不杀,就可以在城内大肆搜刮一番了。”
左离冷哼一声,不屑的回了一句:“下蔡是刘錡的大后方,他派的守将又不是傻子,就区区五百人来要求献城,不要被射成刺猬才好!”
里古里拍拍胸脯,自信满满:“只需说在下姓完颜即可,这样他们以为我是完颜元帅的先锋亲卫,或许以为在下是皇族也说不准,到时候再恐吓一番,城内的墙头草自然会动摇,这个时候躲在顺昌后面的高官多了去了,区区一个下蔡守将能有什么话事权?”
左离继续反驳:“好吧,就算那些当官的放你进城,在下也不认为你能那么顺利,下蔡常住人口就有十万,现在战时有将近二十万,难道二十万人之中还出不来千把个有血性的汉子?只要有人带头,你那五百人马连浪花都翻不出来。”
里古里不屑一笑:“不是有官员帮忙管着的吗?我让官员帮忙收集财宝不就行了?就像当初东京一样。”
“你,你,你……”
左离一下被噎的不轻,“你”了半天也没想出反驳的理由,里古里的计划只是将靖康之耻缩小再现而已。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不容他们反驳,其他几人也是一脸黯然,无话可说。若非如此,谁愿为贼?
左离他们这一群人当初也只是普通的农夫和书生而已,在安全的大城池内他们连盐都买不起,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还要一再被剥削。
宋朝割让城池时,南宋官吏临走前搜刮一次,金人来时又搜刮一次,前来驻守的新官员又继续搜刮,虽说每逢战事高宗赵构都会免去战区内的赋税,但天高皇帝远的有没有人执行就要看天意了。
他们当初参加起义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要不是牧海川接手了他们这一支残部,想方设法的挣钱,他们早就不知到饿死多久了,更不要说照顾家人。
里古里说完就后悔了。果然,除了牧海川面不改色外,左离等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啪!啪!啪!”
牧海川用力的拍了三下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没好气的说:“一个个像什么样子!我不是还没死吗?别的不敢说,我的领地内家家有余粮还是可以保证的。”
让里古里不能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眼神暗淡的几位统领,听了牧海川的话后,眼中瞬间散发出希望的光芒。
里古里呆呆的看着这位暴晒在阳光下,连个草棚都搭不起的年轻统帅,一时间觉得他的周身似乎被某种神秘笼罩。
将众人低落的情绪扫除后,牧海川问:“你们几个觉得里统领说的事情,成功的可能性有几成?”
众人思考一会,较稳重的翟末说:“站在事外人的立场说,恐有六成以上。”左离几位统领也点头附和。
牧海川随手捡了块干泥土捏了起来,场面顿时安静了,只有细细的灰尘从牧海川指缝中不时的流下,随风重归大地。知道牧海川进入思考状态的几人就那样静静的等着,不明所以的里古里也识相的没有打破这种奇妙的氛围。
牧海川开始考虑他收编了里古里的部队,会不会影响到南宋召回各路兵马的时间,他的一切计划的先决条件就是,岳飞在七月十四日在颍昌大败完颜宗弼后,赵构严令他不得北进。
按照里古里的说法,他应该可以从下蔡捞到好处,那么下蔡被袭击是不是就是南宋割让淮河以北的契机呢?毕竟下蔡就在淮河南岸,离南宋的都成临安也就两百多公里。岳飞退兵后,刘錡驻守长江下游的太平州,身为都城临安的门户太平州突然有重兵把守,是不是就是因为下蔡事件呢?
为了保险起见,牧海川觉得下蔡还是要搜刮一番的,他的行军计划改变之后,随军的粮草也不多了,原本是计划在靳县补给的,不过靳县的守将都出来打秋风了,那靳县的库存也就可想而知。
牧海川将手上的灰尘拍掉,一语惊人的说:“我要打下蔡!”
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等牧海川的下文。
牧海川解释:“其一,计划改变之后,粮草已经渐渐不足,不用问也知道,里统领驻守的靳县没有可以共用五六千人食用的粮食。”
里古里一脸无奈的点点头,要不是靳县太穷,他也不会被俘虏了。
“其二,根据刚才里统领的话,可以得知现在的下蔡肥的流油,下蔡原本就是十万人的大城,现在又有许多达官贵人躲在里面,马匹肯定也有不少,我要两千骑兵,其他士兵也要有马匹代步以增加机动性。
其三,我有不得不搜刮下蔡的理由,和你们解释不明白,就这样吧!抱歉了左统领,打乱了你的计划。”
左离惶恐的回答:“大帅客气了,只是,军队什么时候出发,又要派多少人去?”
牧海川果断下令:“两人一匹马,将已经休息一段时间的将士和没有受伤的里统领部下混编在一起,由里古里带队,翟末、钟龙随行,人数一千人为宜,即刻准备,准备好就出发,越快越好。”
翟末、钟龙等人正要拉着里古里离开,牧海川语气有些阴森的说:“记住你们的任务,马匹第一,粮草第二,金银第三。如果战马不够可以从平民和商贾那里取得,但一定要给与银钱补偿,不得扰民,抄些官员的家,应该就有不少银子了。翟末此行落实以上事情。”
翟末抱拳:“属下领命!”
三人走远后,左离才说:“里统领才刚归降不久……”
牧海川毫不在意的安抚:“没关系,他是一个聪明人。况且,没有他部族的控马术,要想将那么多装载粮食和银钱的马匹带回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左离自嘲一笑:“大帅的胸襟气量,深谋远虑,左离自叹不如!”
牧海川谦虚:“不,这次还是多亏了左统领,要不是你从斥候那里得到情况后,果断的将埋伏圈向前推进了几公里,钟统领能不能活下来还另说,更不用想活捉敌方大将了。以钟统领的性格,见部下被杀肯定会临死反扑,到时候里古里如果因受伤而放弃侵袭下蔡,那才是真的大事不妙呢!”
左离赶忙说:“这些都是岑统领的提议,我可不敢邀功!”
岑越有些不好意思:“就算我不说,想必左统领和大帅也会有更好的对策。”
牧海川微微一笑,将三人互相吹捧的势头打住,讲真的他还真想到了这一点,看来成长的不止只有他牧海川一个,身边的人也都开始向名将之路前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