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枚手镯。红白相间的玉,宛如氤氲的云雾中几尾鲜红的锦鲤游过,留下的痕迹缓缓散开,与一片浓白相交融;又似白色宣纸上,滴落几点红墨,丝丝蔓延,绽放成盛开的模样,好不精致。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由鸡血玉打造而成的镯子,不算昂贵但非常好看!”小贩高兴地伸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瞥见一旁的迟远昭,便冲他眨眨眼,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道,“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娘子吧?”
“啊?我不——”阴念阡目瞪口呆,急忙要辩解。
“店家,这镯子我买了。”迟远昭拉住阴念阡,笑得如七月灿阳。
“好嘞,”小贩喜笑颜开,一边收下钱,一边对二人说,“公子与姑娘郎才女貌,定能长长久久。”
“借店家吉言了。”迟远昭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阴念阡接了镯子,举着端详了半天,喜欢的不得了,并没有注意小贩与迟远昭的对话。
“阡阡,我帮你戴上吧。”迟远昭拿过镯子。
“好。”阴念阡乖巧地伸出手。
“阡阡可莫要拿这镯子去抵吃的了。”迟远昭替她戴上,温柔地叮嘱。
“自然不会,因为——”阴念阡话说到一半。
“因为是我送的,对吧?”迟远昭接过话,腼腆地问。
“因为我还有别的首饰呀。”阴念阡对着镯子左看右看,很是欢喜。
“……”迟远昭无言以对。
突然,阴念阡想起什么似的,扭头问道:“阿昭,你方才为何不解释清楚,就说我不是你娘子?”
“没必要。”你迟早是我娘子。迟远昭环抱手臂,依旧是那副骄傲的表情。
“阿昭……你是不是……”阴念阡盯着迟远昭的双眸,仿佛要把他看破。
迟远昭与她那双清澈却摄人心魂的眼睛对视,只觉得周遭都安静了下来,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就要跳出来了,她,是不是终于意识到了?
“你是不是,有些太懒了?这都懒得解释?”
希望瞬间破碎。迟远昭没有回话,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气得大步向前走去。正巧碰上卖红豆的摊子,便拿了一颗,走回来,塞到阴念阡手里。
“阿昭,你送我红豆……”阴念阡愣了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迟远昭赌上最后的憧憬。
“你怎么知道我近来体内湿气重,红豆除湿,我正需要呢!”阴念阡握着红豆,感叹迟远昭的体贴入微,随即皱眉道,“一颗也不够啊……”
迟远昭气得头顶冒烟,将钱袋丢给阴念阡,隐忍地笑道:“买,你要多少买多少!买回去煲汤!”
阴念阡抱着两盒桂花糕和一袋红豆回到府上,走向房间时,迎面撞上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府上的下人。
“阴小姐。”下人恭敬地弯腰。
“这么晚还忙活呢?”阴念阡问道。
“少爷生辰将近,这不,小的领着新请的厨子入府,准备过几日大摆筵席呢。”
“少爷?阿昭吗?”阴念阡试探一问。
“正是。”下人回答。
“那……你们少爷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阴念阡环顾四周一番,凑上前去,小声打探。
“阴小姐准备的,少爷都喜欢。”下人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样啊……行,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阴念阡若有所思。
下人告退,心想少爷派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回到房间,颜芷君闻到桂花糕的香味,啪嗒啪嗒便迎了上来,拿出一块吃着,又留意到一旁的红豆,疑惑道:“念阡,你买这么多红豆干什么?”
“哦,阿昭送的,让我回来煲汤,祛湿。”阴念阡累得趴在榻上。
“他送你一袋红豆,就让你拿回来煲汤?”颜芷君愣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不然呢?”阴念阡觉得颜芷君这话问得很奇怪。
“红豆有相思之意啊!”颜芷君恨铁不成钢。
“相思?”阴念阡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
另一边,迟远昭独自在院子里走动,越想越委屈,遂去敲了阴慕凉的房门。
阴慕凉打开房门,见是迟远昭,有些诧异:“远昭?还没睡呢?”
“慕凉兄,我有事找你。”迟远昭眉头未舒。
“快进来吧。”阴慕凉让开身子,方便迟远昭进来。
烹一壶茶,二人坐下。
“远昭,何事?”阴慕凉替迟远昭斟了一杯茶。
“慕凉兄,阡阡她……是否不通情事?”迟远昭开门见山。
“噗嗤,”阴慕凉轻轻一笑,“你这是碰壁了?”
“可不是嘛,我送她一袋红豆,她竟要拿去煲汤……”迟远昭深受打击。
“哈哈哈!”阴慕凉顿时觉得妹妹又可爱了几分。
“你别笑啊,你是她兄长,定有办法!”迟远昭抱定了眼前这条大腿。
“我们家阡儿,自小被我们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这么大,都未接触过男女之情,自然不懂。”阴慕凉难掩笑意。
“那我该如何是好?”迟远昭很是无奈。
“远昭,你可是真心喜欢阡儿?”阴慕凉严肃起来。
“我对阡阡的真心,天地可鉴。”迟远昭也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以你的条件,身边定不缺女孩子,为何偏偏看上我们家阡儿?”事关妹妹,阴慕凉问得犀利。
“那天,她陪我放风筝,笑得肆意干净,她就像被流光追逐的云,洁白无瑕,却又染了一层灿烂。我从小什么都有了,唯独没放过风筝,是她陪我实现了这个期盼;我见过很多女孩子,她们无非是为了我的家世和外表而喜欢我,可只有她,眼中没有这些。她就像一页白纸,让人不忍落笔。”迟远昭谈及心上人,眉眼都是温柔,“我喜欢她,若我手可摘星辰,便予她日月同辉;若我心可藏天地,便许她山海皆平。”
“如此,我便放心了。”见有一人也能如此爱着他的妹妹,阴慕凉欣慰不已,“阡儿心思细腻,你对她好,她迟早会知晓的。”
“当真?”受到打击的迟远昭不放心地确认。
“当真。”阴慕凉肯定地点点头。
“那便好,对了,前些天见慕凉兄的剑穗很是……别致!可是哪位姑娘所赠?”迟远昭随口问道。
“是阡儿亲手所做,让你见笑了。”阴慕凉宠溺一笑。
“阡阡这手艺还真是飘忽不定,做的剑穗这般独特,给无寂做的烟花却那样精致。”迟远昭心里酸溜溜的,就他没有阡阡亲手做的礼物。
“那烟花以缠线为主,比剑穗简单许多,做得好一些也不为怪。”阴慕凉大有安慰之意。
“慕凉兄所言极是。”迟远昭心里好受多了,遂回房休息去了。
盛夏的夜,唯有皓月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