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唯同村有个女孩叫阿瑾,十分孝顺伶俐。
阿瑾每日都会帮爹娘上山采药,这荒山野岭,杂草丛生,但也藏着不少珍贵的药材。深山里常有野兽出没,阿瑾还得时刻注意防身。
阿瑾有个小两岁的妹妹,名叫阿昕。爹娘从不让阿昕跟着阿瑾一同上山采药,家里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偷偷留给阿昕,夜里天凉时厚被子也都给了阿昕盖。
爹娘的偏心阿瑾都看在眼里,却从不记在心里,对妹妹也是万般照顾疼爱。
这天,阿瑾如往常一般上山采药。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回头一看,发现灌木丛里扑了一团东西,上前揪出来,惊讶道:“阿昕?你怎么跟来了?”
“姐姐,我想跟你一起……”阿昕满脑袋的树枝绿叶。
“不行,山里危险,你快回去。”阿瑾一边严肃地说一边替妹妹整理头发。
“可我不认路……”
就这样,姐妹俩一起上路了。
走出林子是一段悬崖,阿昕忽然悄悄脱离了姐姐身边,往悬崖边上跑去,趴下,伸手摘了什么东西。
阿昕起身正要往回跑时,脚下一滑,命悬一线。
“姐姐救我!”阿昕双手扒拉着悬崖边,惊恐地哭喊,声音都是抖的,却还不忘紧紧攥着那株东西。
阿瑾听到呼声,才发现妹妹悬挂在悬崖边。她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过去,生怕晚一步就发生可怕的意外。
她住了妹妹的手,用尽了吃奶的劲儿使劲往上拉。阿瑾小小的脸上缀满汗珠,咬紧牙关,拼命将阿昕拉了上来。
“你跑到悬崖边去干什么?”阿瑾怒道,她多害怕啊。
“姐姐,这个给你。”阿昕摊开手,阿瑾这才注意道妹妹手中紧握的珍贵药材。
“铁皮石斛?你怎么认识它?”
“我随阿爹去集市上时见过。”
阿瑾叹了口气,摸摸妹妹的头。
“下次可不能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
年前祭祖的日子很快便到了,爹娘备好了祭祖用的东西。其中有只煮熟了的鸡很是诱人,黄灿灿的皮,窝在盆中,香气四溢。
“你要是敢偷吃,我打断你的腿。”阿爹对阿瑾说。
“阿爹放心。”阿瑾有些无奈。
隔天便是祭祖的日子,爹娘起来一看,竟发现鸡少了一只腿!
“阿瑾!”阿爹怒吼。
毫无疑问,替罪羔羊。
阿瑾被罚三天不许吃饭。
足足三天啊。何况阿瑾还要干活。
“姐姐……”阿昕满脸心疼。
“姐姐没事。你别担心。”阿瑾冲妹妹笑了笑。是啊,不管怎样,她还有这个好妹妹关心她呢,这就够了。
可谁知,阿昕居然跑去找爹娘,说鸡腿是自己偷吃的。
“阿昕你!”阿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气,“你饿了就跟爹娘说,何必去偷吃呢?”
……
阿昕当然没有被罚,阿瑾的惩罚也解除了。两姐妹后来在家里养的狗的窝边,发现了残留的鸡骨头。
姐妹俩相视一笑。
阿瑾十一岁这年,阿昕九岁,染上了村里肆虐的一种让人血液败坏的恐怖疾病。
染病者浑身出现血斑,呕血不止,最终会因鲜血凝固而亡。此症病发突然,一时药石无医。
一天,村里来了一名修士,自称有把握治好此症,只是需要一名健康的女孩做献祭。
阿瑾是为数不多的健康女孩之一,可家爹娘哪里肯用自己的女儿献祭。唯独阿瑾的爹娘,看着小女儿阿昕饱受病痛折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这天深夜,阿瑾在睡梦中忽觉双眼锥心般刺痛,想睁眼却再也没有办法,眼珠子已被人狠狠挖去。
她好疼好疼,疼到骨子里,无助地哭嚎着,感觉到被人抬着走,她就这么不知所以地被带到了一个阴冷的地方。
“人已经带到了,你一定要治好我们的阿昕。”
是阿爹的声音。
阿瑾一瞬间便愣住了,这是真的吗?他的阿爹要拿她做献祭?
“阿爹……为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问,她原以为爹娘只是偏心,却没想到爹娘连自己的命都可以随意交出。她的眼前漆黑一片,心也黯淡无光了。
“阿瑾,不要怪爹狠心,要怪就怪你只是我们捡来的……”
呵。原来如此。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可以连命都这么无所谓吗。
阿瑾感受不到眼里的疼痛了,她的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迫着,连喘气都快做不到了。
“那为什么……要挖我眼睛?”
“阿昕的眼睛里凝固了血斑,看不见了,你既然要死,就把你的眼睛留给你妹妹吧……”
阿瑾看不到阿爹此时的表情,但她听出了那样的冷酷无情。心如死灰。
身体里的血液逐渐被抽干……
我恨你们。
“再后来的事,你们也就知道了。”血魁露出嘲讽的笑。
“因为他们抽干了你的血,你就要吸干所有人的血吗?”迟无寂有些不解。
“他们难道不该死吗?”血魁空洞的眼眶对准了迟无寂,阴森森地问。
一阵沉默。
忽然,村民中传来一声低泣。
“姐姐……呜呜呜……”
血魁冷笑的嘴角一滞。
“姐姐……是我,我是阿昕啊!”
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一双眼哭得水汪汪的。
“阿……阿昕?”血魁愣愣地将黑漆漆的眼眶转向人群。
“是我……对不起姐姐……对不起……”阿昕哭得悲痛万分。
原来,当年那个修士,献祭之后并未如约治好村民的病,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多亏一位名医来到此地,钻研数日,研究出了解药,救了大家的性命。
阿昕哭着,断断续续地讲出当年事情的结果。
“姐姐……是爹娘对不住你,可他们已经不在了,你可以放下了……”
血魁循声飘到阿昕面前,小小的手在阿昕脸上摸了又摸,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阿昕……我的妹妹长大了。”
若我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
阿昕听到这话,哭得愈发颤抖。
“阿昕,你过的好吗?”
“好……我很好……”
“那就好。姐姐好想再看看你。”
血魁上前,抱了抱哭得伤心的妹妹,然后不舍地放开手。
够了,阿昕安好就够了,她是时候放下了。
“十余年前有个门派叫集血宗,是个修邪术的歪门邪派,那修士想必是那个门派的人,后来该门派已经被各大世家剿灭,当年害死你的修士想必也已身亡。”阴念阡对血魁说。
“不重要了。”血魁冲她笑了笑。
最终,血魁散了怨气,化为普通魂魄,前往黄泉之路了。那些嗜血傀儡也恢复了原样。
“或许有一天,她和阿昕还能再相见呢。”
阴念阡倚在颜芷君的身旁,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