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师父会这么说?他从前可不是这样想的,虽然以前师父也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可他终究没有阻止过,他会尊重我的意愿,一直支持我。我不过是在凡间经历了一场情缘,为什么回来之后全都变了?三十三天变了,就连一直视我为骨肉的师父也变了。
我不解。
“师父,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仰着小脸问他。
师父爱怜的抚摸着我的头,眼神一片慈爱,缓缓说:“冉儿,人这一辈子,终究要经历一些事情,忘记一个人,鸿蒙天地初开,便有阴晴圆缺,不可能事事圆满,人也一样。悲欢离合,生离死别都是在所难免的,有时候要避免这些带来的痛苦,唯有忘记才是解脱。”
我听的懵懵懂懂,不知其意。
“师父,你知道的,我爱了他几万年,我喜欢他,哪怕我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我还是喜欢他。自我喜欢他那一天起,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忘记他。师父,你知道的,我忘不了他,我也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想着他。师父啊,徒儿已经到了爱他发狂的地步,你怎么忍心说出让我忘记他的话?”我抽出师父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的质问他。
师父眼神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痛苦,虽然很轻,我也看的真切。
“冉儿,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师父素手执杯,优雅品茶。
“不,我永远也不要明白。师父你不懂。”我音线极其平缓的说出这句话,全然不顾师父如何心伤,毅然跑出仙山。
当所有人都不要我爱天尊时,我偏要反其道而行。
执拗如我,若不把南墙撞倒,我便永远也不甘心。就算最后的结果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我也会哭着笑,永不说后悔。
我乘云回到南玄国,当初我凡间的家。
自返回天界,凡间已过了三四年。
推开篱笆门,桂树开的正热烈,一簇簇白的,黄的细小花蕊散发着浓烈的香味,吸入鼻孔,香味渗进每个汗毛孔,萦绕着五脏六腑,使我灵台一片清明。我不自觉又想起好多回忆,全是关于他的回忆。
我在一棵最大的桂树下,徒手挖开树根旁的土,慢慢的露出一个小瓷壶。我捧着酒壶兀自心伤,回忆翻滚而来。
这还是那年我因和亲之事违逆圣旨,天尊为了救我性命,不惜与苗疆开战,以身犯险。我在此处等他之时酿了这一壶桂花酒,原等着他打仗归来之日饮用,可我一时高兴竟然忘记了这酒的存在。后来数次想起,因种种原因也没有得以开封饮用,原想着等到我们暮年之时再坐在桂树之下把酒话桑麻,可却没料到老年后的我记性竟如此之差,忘了很多事情,也忘了这一壶酒。
这壶封藏了几十年的酒,满满都是我对他的情谊。
酒可封藏,但情谊不可封藏。
也不知这壶吸收半生日月精华的酒是何滋味?
我怀抱着酒赶往三十三天,一路乘风前进,恨不得一个筋头翻越一万八千里,我见他之心迫切,天可怜见。
经过南天门时正值大师哥巡防,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他打招呼,他一跃而起冲到我的面前,咧开大嘴笑的灿烂,一把拥我入怀,声如洪钟:“小四啊!你这么些年去哪了?哥哥我已经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为兄想你想的好苦哇!”
有没有那么夸张?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不过离开了几十天,大师哥何至于想我到如此地步?
他紧紧的圈箍着我,声音震的我耳朵眼儿发麻,耳中嗡嗡作响,尤其是我怀抱着一壶酒,硌的我胸口疼,我欲哭无泪。
“咳咳咳,大师哥,我……胸口疼……”我使劲将他往外推。
大师哥定睛一看,顿时两眼放光,“小四啊!还是你对我最好,知道你哥我最爱喝你酿的酒。”他说着便伸手接过我怀中的酒。
我忙抱着酒闪躲,“大师哥,你误会了……”
“怎么?这酒难道不是给我的?”
我心心念念的便是赶往三十三天,快点见到天尊,没有任何心思在南天门与大师哥纠缠,绕过他抬脚便溜。“大师哥,我今日有急事,你的酒我改日亲自给你送过来哈!”
我走的远了,但身为猫的我耳朵极尖,大师哥说的话尽数钻进我的耳中:“小没良心的,真是女大不中留,小小年纪胳膊肘就往外拐,等嫁人了还得了……”
我的身子抽了抽,我的这个大师哥混鸢神君可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他粗狂豪迈,伟岸英武,嗜酒喜武,这些都不是缺点,可他说话不过脑子,口无遮拦,没心没肺,他又是如何当的上掌管天界十万天兵天将的副神将呢?
我来到三十三天时,巍峨宫门紧闭。
我敲了敲门,依旧是星斗接待我。自从上次他替天尊传过话之后,这次再看见我,犹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缩着头又回去了,然后大门又被重重的关上了。
我承认自己是一只猫。可我也是一只惹人喜爱的猫,怎么他见了我就溜之大吉了呢?我长的很丑吗?
正思索间,宫门复又开启,星斗毕恭毕敬的合礼躬身道:“仙君还是请回吧,天尊已经歇下了。”
我还没开口,就被下了逐客令。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君,无品无阶,若不是看在我师父煜梵上神和大师哥二师哥神君的面子上,估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被星斗扔出三十三天多少次了。也许,我连南天门都进不来吧!
“没关系的,我可以在这里等,等到他睡醒为止。”他拒绝我的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星斗客套的说:“仙君还是明日再来吧!”
我皮笑肉不笑的揶揄道:“明天天尊就不歇下了吗?”
“这……”他词穷,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来半句话。
“你尽管回去告诉他,我青冉冉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耐心。我与他之间还有些事情未了,他若一直避而不见,我便一直等在这里。”我双手捧着酒挺直了腰背一字一句的说着。
宫门再次被关上,星斗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