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还未见停歇的意思。
杨春华百无聊赖的坐在家中,因为这雨,她的房子也没办法继续盖了。
生意更是没什么气色,杨春华深知这个世道,卖草药十分有风险,到底是行医救人来的稳妥些。
自从上次自己救了李怀旭的事情之后,村里人都对她的印象很有改观了。
谁都没想到杨家闺女接二连三的把别人医治好了,而且李怀旭,那可是将死之人,她都能令其痊愈,这着实让村里的人都大吃一惊。
只是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饭后闲谈,村里也有妇人觉得眼红,便说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歪打正着。
又说其年龄太小,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更何况李怀旭的病,若是换了别的郎中,都不一定能治好,那么有阅历的都不敢十拿九稳的把握,她怎么可能一出手便这般厉害。
要么就是其中有猫腻,要么就是她瞎猫碰上死耗子,而村里的长舌妇,明显更偏向后者,所以对其持怀疑态度。
杨春华兀自做着自己的事,对外面的议论,充耳不闻。
这好好的天下了一整天雨,村里的泥泞难走,她已经一天没有出过门了,眼看这傍晚将至,杨春华想出去瞅瞅她那宅子盖的怎么样了。
王翠花本就因为李家婆娘的事儿堵心,她这会见着杨春华,更是横竖看她不顺眼。
王翠花看她要出门,忍不住低声呵斥道:“杨春华,你把这个家当什么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我警告你,你要走干脆就把东西都收拾好,直接滚蛋,别在回来了!”
杨春华回头瞥了她一眼,懒的跟她叨叨,她住的是杨老爹的宅子,而且,杨老爹早明着说了许多遍,这个家里她想住随时可以住。
杨春华正欲回屋,王翠花看她这个态度,却是更加不依不饶了起来。
“你是耳朵聋了吗?听不到我在跟你说话?你不是喜欢赖着不走吗?我警告你,只要你在这个家里,那我就是你的长辈,长辈说话,你就得老实给我听着!”
杨春华闻言只觉好笑不已。
这王翠花就是个泼妇,看这架势,她要是不好好给她点厉害瞧瞧,这人还要再蹬鼻子上脸的。
于是转过身,看着她道:“王翠花,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就你这样也算是长辈?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能管教我的,只有我爹,你只要管好你那个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的好儿子就行了。”
杨春华说起杨松的时候,脸上就带着一抹嘲讽。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为了不给彩礼,就让自己儿子去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这是古代,不是21世纪,这个时代的女人,是把贞洁视为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她却为了一己之私,这样谋害人家。
杨松平日里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也不干什么正经营生,每天脑子里就想着那些龌龊之事。
还有杨春俏,更是妥妥的一枚标准绿茶。
她把两个孩子都养成这个样子,也好意思说什么长辈不长辈!
杨春华冷哼一声,更是差点气得王翠花鼻子冒烟。
“你这小贱蹄子,真是……”
“真是如何?”杨春华眸中更多多天了几抹讽刺,道:“方才我不愿与你计较,只是我不想多生枝节,但是我不惹事,也不代表我怕事,既然你要找我麻烦,那今儿我啥也不干了,就在这儿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你这个小贱人,老娘今儿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王翠花被她这么三言两语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手指头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就要把儿子喊出来。
这时候,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还带着喊叫的焦急声。
“春华在不在?”
“有人吗?”
王翠花一听,外面喊门的人这声音倒有些耳熟,想着该不是这小贱人又在外头惹了什么事,让人找上门来了吧?
这般想着,她便不愿露头,指着门口道:“外面是喊你的,你去开门。”
杨春华撇撇嘴,什么也没说,便过去把大门打开。
这边门刚一打开,对方一个妇人就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春华啊,救命,救命啊……”
杨春华定睛一看,这不是村东头的钱妇人吗?平时打的交道也不多,怎么突然过来找自己了?
但看她这一脸焦急的样儿,杨春华也顾不得多想,便问道:“钱大娘,有话你慢慢说,什么救命啊?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哎呦,春华啊,哪是救我的命,是……是救我那儿媳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条命啊!”
听钱妇人这么一说,杨春华才想起来,前几日倒是有人说起,这钱家媳妇怀胎十月,这几日便要到临盆的时候了。
看钱妇人这着急忙慌的样子,难不成,是今天?
“钱大娘,你别急,我这就跟你过去看看,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好好好。”
钱夫人就等着她这句话了,一听她这么说,连忙道了几声好,一抬头,这人都已经走了出去,正往自己家里赶呢。
看这细雨未歇,钱妇人喊道:“春华,你还没拿伞呢。”
对方头也没回,直接给她扔过来一句:“都什么时候了,还拿伞,淋一会儿雨淋不死,但是分娩若是耽搁了,可就有大事了。”
钱妇人听她这话,心里头一暖,想着这般热心善良的好姑娘,要遭到村民的诟病,怎么想都觉得委屈。
不管杨春华能不能救了她儿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她这回,都要对杨春华打心眼里刮目相看。
杨春华的步子很快,脸色也很是严肃。
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她已经把来龙去脉从钱妇人嘴里听明白了。
今天确实是他儿媳妇临盆的日子,找了稳婆过来,可是这都快整整一天了,孩子都没生出来,眼看着她那儿媳妇已经筋疲力尽,稳婆说要是再这样下去,孩子不仅生不出来,连大人也会被拖死的。
她已经找过大夫,可是这赤脚大夫也没法子,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而且话里话外那意思,便是告诉他们可以去准备后事了。
这儿媳妇是个懂礼数又贴心的好媳妇,她也稀罕的很,况且好好的一条人命,她也不想就这么没了。
她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村子里都在议论的杨春华。
不管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怎么说也确实是治好了李怀旭,这是铁打的事实。
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司马当成活马医,所以就来找了杨春华,希望她能有些什么法子。
没一会儿工夫,二人便到了钱家,钱家的人忙里忙外的,进进出出,里面还有婆子的叫喊和男人的担忧声。
进去一看,便见钱家那小儿子正在门外踱来踱去,看着从里面不断地端出来血水,他已经按捺不住地要往里冲。
“你让我进去,我要陪在我家娘子身边,你让我进去。”
里面的稳婆就死死抓着他不让他进,说:“这女子生产,最是脏污了,男人进来看到这些东西,可不吉利。”
“什么不吉利?”
一道声音应然而起。
稳婆和钱二郎回头一看,正见杨春华和钱妇人二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钱二郎知道自己母亲去请杨春华了,便急忙将她当成救命稻草,带着哭腔说道:“杨姑娘,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娘子,我求求你……”
看他一个但男人痛哭流涕,紧张担忧的神色一览无遗,只这一点,便能说明这男人对自己娘子情深义重。
她没有说话,这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便道:“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杨姑娘,谢谢杨姑娘。”
杨春华转身便要进去,回头一看,那人还在外头等着,便道:“还不进来,在那儿站着干什么。”
这话一出,不仅稳婆愣了,就连钱二郎和钱妇人都愣在了原地。
钱二郎确认杨春华是在跟他说话之后,道:“方才稳婆说……”
“我听到了,说男子进来不吉利,但是要我帮忙的话,我没这个说法,一个女人,在为你们钱家添子添孙,是要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纵然这屋里脏污,可也是为了你们钱家,什么时候,这添子添孙也成了不吉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先是在钱二郎和钱妇人脸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到了稳婆的脸上。
也不知怎的,明明有半辈子的经验了,被她这么一盯着,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脸色都有些发烫。
她道:“这添子添孙是好事,可是这……这女子生产本就是……”
“婆婆,你也是女人,为何要将女人的地位贬的如此之下呢?”不等她说完,杨春华就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难道女人拼死拼活地生下他们的孩子,这男人只为了区区一句不吉利,便是连门都不进吗?”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不少,措辞更显凌厉:“今天,我就让他跟我进去,女子生产,男人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一定要看看女子生产时的模样,否则,他们没人会懂生产的艰辛和不易。”
杨春华说完之后,看稳婆还在犹豫着不肯让开,便没了耐性,道:“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来救人的,你把门堵着不让他进,要是耽误了,一尸两命,我看你能担当得起吗?”
稳婆吓得一个激灵,她这帽子扣的太大了,自己确实担不起,反正自己又不是钱家人,他们吉不吉利,管自己什么事?
这样一想,就起开身子,让钱二郎进去了。
二人刚一踏进屋里,冲天的血腥味便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