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安惠答应后,第二日沈舟就亲自写了书信。
“季大人亲启:应季大人的邀约,民女沈舟同家中母亲商议,最终商议决定答应县令大人的邀约,民女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出谋划策,帮助大人更好地治理源芜县,特此敬上。”
季越同读完信,脸上的笑容渐深,眉梢眼角都忍不住的愉悦。
沈舟,看来你也不是全然讨厌我。
小竹见沈舟让人把信送了出去,心中满是失落。
沈舟瞥见了,自然也知道她心中不舍。
“行了,搞得像我不回来了似的,这委屈得哟。”沈舟伸手把小竹眉间的皱纹抚平,多大点事就委屈成这样。
小竹嘴巴嘟着,眼眸垂着。
小姐去衙门了,这每日里见的时间可就少了。
“小姐,你每日里要去衙门多久呀?”小竹委屈巴巴地问道。
沈舟却是故意逗她,“那我可不知道呢,每天事多事少,这儿哪儿说得准。”
小竹更是难过,自己都习惯了每日同小姐朝夕相处了。
“逗你玩儿的,我自然是没了事情就回来了,谁还愿意一天到晚在那里面待着啊。”
沈舟又哄了一会儿,小竹情绪才见好。
没过多少日子,沈舟就去衙门上任了。
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侍卫只是淡淡地同她打了招呼,“沈小姐好。”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表示了。
沈舟也不介意,还是朝他们点头示意。
季越同坐在公案上,看着沈舟从门外徐徐走来,外面的光在她身后,衬得她仿佛是从光影中走出来,来到自己面前。
今日的她没有穿平日里那般少女的颜色,反而是着了一身深蓝,发髻整齐地盘着,首饰也减到了最少。
“季大人。”沈舟行礼。
“沈小姐来了。”
季越同起身,朝其他人介绍到:“这位想必各位都不陌生,她便是沈家嫡女沈舟,本官请她来,是想让她助我一臂之力,更好地为这源芜县管治,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当朝乃至前朝都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如今到在这小小的源芜县见着了。
不过这世俗的观念哪里那么容易就改得过来,女子愚钝,是多数人的印象。
“季大人,这世上哪里有女子入仕的道理,你这怕是不妥。”有一人起头说到。
众人纷纷小声讨论起来,但还是有些话一字不差地传到沈舟耳朵里,只是,这里是季越同的地盘,她可不能先入为主了。
季越同却是呵斥一声,“怎么?当本官没在这儿?这就嚷嚷开了。”
官员们纷纷躬身,“下官不敢。”
季越同又何曾没听见方才这些人对沈舟的评价,心中恨不得让人把这些人嘴巴缝上。
“女子又如何不能为官?”季越同反问到。
如果是真正有才能者,难道就这么让其隐匿于市集之中,仅仅因为是女子而埋没了别人的才华?
哪里有这种道理!
“大人,这女子大多连书册恐怕都没见过几本,何谈治理事务?”
当今学院女子入学的少之又少,能去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女子多爱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对书画这些感兴趣的,确实不多。
季越同反驳道:“据本官的了解,沈小姐饱读诗书,怕是比在座的各位读的还要多,琴棋书画也不在话下,若是有不信的,大可以来比试。”
季越同此话一出,倒是真的有人跃跃欲试了。
沈舟却是不想才刚到就驳了这些人的脸面,直接解释道:“各位之前可曾听过一支曲,为那青楼女子所唱,便是替季大人伸冤的那支?”
“当然,那支曲子朗朗上口,又凄凉哀婉,其中的用词精妙,将那女子的悔恨和凄惨描写得淋漓尽致,至今人们都还时不时得传唱。”
沈舟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民女不才,那支曲子就是为我所作。”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闹成一锅粥,不敢相信那竟是沈家沈小姐所作。
“沈小姐,不是我们不信你,只是你这随口一说,又无证据,咱们这是衙门,凡事都讲个证据,若人人都如你这般,那我们又如何办事?我还可以说那是我作的呢!”
众人一阵哄笑。
季越同的眼眸已经如同寒冰,自己本是好意邀请沈舟,当然也有私心。
可不是让这些人这般来侮辱的。
沈舟却是脸色不变,身板站得笔直,冷眼看着这嘲笑的人群,心中只是鄙视。
不过是群见识短浅的井底之蛙罢了。
惹得自己生气,他们还不够格。
“各位若是不信,直接去问那女子不就行了,这般哄笑,到时候打了脸,可不要怪到我沈舟头上。”
沈舟此话说得轻巧,却是骂他们众人也不讲证据,只依着自己心中所想来判断罢了。
有些一直未吭声的官员心中已然相信,早就听闻沈家沈小姐聪慧过人,胆识如同男子,眼下被众人讥讽,说话仍然有理有据,丝毫不乱了方寸,那说法可见为真。
季越同却是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万不想听这些腐朽人再多说一句话。
“不管各位如何想,这沈小姐如今已经是我季越同的幕僚,若是日后本官再听得半点风言风语,那本官就理解为你对我季越同不满,可听清楚了?”
沈舟第一次见季越同这般威胁他人,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
这人此时站立如松,双手背在身后,声音强硬,倒是感觉让人不得反驳半分。
众人却是看出来了,这是替沈舟立威呢。
虽然一时也不知道这县令看上这沈小姐哪里,众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便不欢而散了。
见人离去,季越同才向沈舟道歉:“沈小姐,他们见识浅,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望沈小姐不要让在心上。”
沈舟却是觉得他多虑了,自己从来不是这般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人活一世,难道不是自己最重要。
“季大人想多了,我未曾记在心上,也不会记在心上。”
季越同也是了解沈舟的性子,这点话还伤不了她。
只是自己可忍不得那些人这般说话不知分寸。
沈舟坐在季越同一旁,瞧着堆积如山的文案。
“季大人,您这是多久没处理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一年都没在官府里呢。”
沈舟现在决定季越同完全就是找个人帮他处理,什么看上自己的才能全都是编的。
季越同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支支吾吾的说:“年末了,事多而已,辛苦沈小姐了。”
沈舟瞧着那密密麻麻的字都有些头疼,一时间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答应了他。
不过这看着看着也就入了迷,没想到这案子倒是有些像话本小说,每个都有各自的精彩。
虽然看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每个人的表述却都充满了趣味,从各自不同的说法中寻找真相,也别有一番风味。
季越同瞧着沈舟面上愉悦的表情,方才心中的生气也没了一大半。
他应当了解她的,她本是活得最是潇洒的人。
沈舟感受到了视线,转头就看见季越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都看呆了。
“季大人,这可是办公时间。”沈舟出声打断。
季越同一回神就看见沈舟戏谑的眼神,面上又羞得厉害。
沈舟也只是调侃一下,适当才好,又低头瞧着卷轴。
没想到这呆子每日遇着这么多闲事啊,真是费神又费力的事情。
“季大人,你每日里可真是忙啊。”沈舟不经意间感叹。
“没有,这些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季越同脸上的红还没退,撇着脸回答道。
一会儿这家鸡丢了,一会儿那家牛跑了,这都报给县令,官府能干嘛?
大部分都是期望着官府能出钱帮自己把事儿给解决了。
可是官府每年就收着那么些税,还要供那么多人吃喝,若是把这些事情都解决了,那怕是把季越同都掏空了。
这县令可真是不好当啊。
沈舟觉得自己平日里那在沈家整日里吃喝玩乐的日子是真的过的太轻松了。
“这些事情有些根本无厘头,你是如何解决的?”沈舟有些好奇这呆子会怎么做。
季越同答道:“当然只能是先帮着找,既然丢了,肯定就有迹可循,若是实在找不着了,便先调查着这家子人是不是在说谎,若是没有,那就只能来年征税的时候少收点,他们做农活也不容易,还是得有些人情味才是。”
沈舟听了这回答,却觉得这方法不是这呆子能想出来的。
沈舟心中生疑,再看季越同的眼神里都有了几分探究的味道。
要是装的,这演技也太出神入化了。
“你倒是聪明。”沈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带任何情绪。
季越同却是慌了神,生怕沈舟看出来什么,可是再仔细看,沈舟脸上也没得什么异样。
官员们虽然私下里还是议论着沈舟的到任,不过也是不敢当着沈舟面说了。
背着自己说坏话的人可不少,沈舟自己也不甚在意。
沈舟没想到一天里来衙门的人竟是这样多,其中还有不少无理取闹的,季越同都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心中更是觉得此人聪明得很。
“你遇见那般人都不生气?”沈舟问他。
沈舟自知是个脾气不算好的,若是遇着别人欺我,定是要还回去的。
季越同却是挠着头,无辜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况且与他们好好劝说,还是会听的,和气最重要嘛。”
果然是读书人啊,把这中庸说得可是重要。
沈舟也不再问,每个人性格不同,只要没触碰到人底线,像季越同这般的人能忍也是人家的选择。
这衙门的一日就这般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