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讲述的时候,西凉将领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当他终于说完了,所有人全都笑了起来: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嘿嘿干笑,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
华雄嘲笑着问道:“李将军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李肃答道:“自然是吕布自己说出来的,不然别人怎么知道?”
华雄仰天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说道:“吹牛谁不会?我还说本将军的刀法是天神他爹梦中传授的,你信吗?”
“可是九原所有人都可以作证,吕布自从失踪一夜回来后,不但武艺有了天壤之别,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这让人不得不相信,否则难以解释。”
李傕插嘴说道:“我觉得不可能是真事。如果说他摔下山崖后昏迷不醒,然后做了一个梦,有神人在梦中传授了他一套戟法,这个倒是有可能。他本来脑子不太好使,摔倒震荡之后,碰巧回归原位变得正常了,这个也是可能的。”
郭汜嘿嘿干笑道:“傻子不会撒慌骗人,正常人却是张嘴就来。他脑子恢复正常之后,自然也会撒谎骗人了。把做了一个怪梦说成遇上了神人怪兽,增加自己的神秘感,吓唬一下别人,这是人之常情。要是我也会这么干。”
李肃说道:“各位说的也许不无道理。不管真相如何,吕布骁勇难敌,这是千真万确的。九原民风剽悍,谁也不会轻易佩服别人,却对吕布心服口服,就送了他一个‘九原虓虎’的绰号。如今面对此人,我们务必小心谨慎。”
一直听得入了神的董卓,这时沉思着说道:“这件事我们要信,当然也不可全信。由于机缘凑巧,学到了高深武艺,这样的事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我自己学武的经历差不多也是这样。机灵聪明的猴子我也见过,但没有碰见过会说话的,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没有。”
一群人正议论着,探马又来急报:“主公,丁原见我军迟迟不敢出战,率军准备攻城!”
董卓看看众将,大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出战肯定是要出战的,否则全城吏民都要看扁我们了。”
李肃急忙提醒道:“主公务必小心谨慎,相机行事。如果不利,早早收兵,另谋打算。”
“知道了。华雄,出发!”
董卓带领众将引军出城,与丁原对阵。举目一看,只见那吕布头顶束发金冠,身披百花战袍,肩擐唐?铠甲,腰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随丁原出到阵前。
董卓不禁心中惊叹:果然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
丁原手握马鞭,指着董卓大骂:“欺天罔地之徒,背义忘恩之贼,速速下马受死!”
董卓只顾盯着吕布看,一时忘记了回骂。丁原马鞭一指,吕布立即飞马直奔董卓,冲杀过来。董卓刚要上前亲自迎击,身边华雄已经拍马舞刀,截住吕布厮杀。
但见双方刀、戟相交,马头相接,飞舞盘旋,千变万化,瞬息之间,两人已经斗了五个回合。
华雄咬牙切齿,憋得满脸通红,显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反观吕布,却是轻舒猿臂,曼舞画戟,如同闲庭信步一般。
几个回合之后,吕布对华雄的武艺已经了如指掌,华雄却一直疲于应付不知对方深浅。
吕布如同猫戏老鼠那样,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和速度,十个回合后,华雄无法继续苦撑,为了保命只得拨转马头,败归本阵。
吕布随后紧追不舍,挺戟冲杀过来。董卓绰枪在手,准备亲自出马和吕布交锋。
身旁李肃连忙一把拉住他的马头,说道:“主公身系天下安危,岂可轻出。今日不妨退兵,再作计较。”
董卓会意,于是传令退兵。丁原见状,将令旗一挥,军士齐声呐喊,冲杀过来。西凉军败退回城,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董卓聚众商议,说道:“吕布果然英雄无敌。我若得此人,何愁不能平定天下。”
众将眼见华雄输得毫无脾气,全都低头不作声,对李肃所言吕布的离奇习武经历,也多了几分相信。
李肃上前说道:“吕布武艺称霸九原、并州之后,眼光和志向也越发高远。当初他父母为了报答丁原之恩,让他跟随丁原,否则也不会屈身于区区丁原部下。而今吕布父母双亡,他必然想要另谋高就,只是一时未遇其人。末将不才,愿为主公去说此人来降。”
董卓大喜,说道:“你与吕布是老乡,自然是最佳人选。为了确保成功,我们需要商议一个万无一失的行动方案。”
李肃说道:“吕布自幼家境贫寒,对财物自然比一般人更看重一些,也最能让他感受到主公的诚意。”
“另外今日阵前,我注意到他的坐骑算不上好马。凡是沙场征战之人,无不渴望自己拥有一匹优秀的战马。听闻主公有一匹珍爱的良马,名叫‘赤兔马’。如果将此马赠与吕布,必能‘马到成功’。”
李傕说道:“不可!此马本是羌胡宝马,我们西凉将士出生入死,方才从羌胡王庭抢夺过来,献与主公。而且此马性情暴烈,桀骜不驯,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怎能送与吕布?”
董卓笑道:“我最大的目标是征服天下英雄豪杰,又怎会舍不得区区一马呢?如果此马不服吕布乘骑,不就又回归于我了吗?就依李肃所说的办。”
李肃带了几名随从,于黄昏时分隐秘来到吕布军寨附近,被伏路军士拿住。李肃说道:“请各位兄弟通报吕将军,就说他老家来人求见。”
军士听了,不敢怠慢,连忙入营向吕布报告。吕布自思父母双亡,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猜不出来者何人,便命将来人带入营中。
吕布一看是李肃,顿时愣了一下,挥手命军士退下,方才冷冷地问道:“李兄不是在董卓军中任职么,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李肃笑道:“上次与贤弟见面时,相谈甚欢,依依惜别;怎么今日一见,贤弟对愚兄就如此冷淡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不至于变化如此之快吧。”
吕布脸皮有些薄,被他一说,微微红了脸,说道:“目前两军交战,我如此对待李兄,已经非常客气了。”
李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家主公觉得两军交战,就不能和亲朋来往了么?我家主公可不是这样。刚才我向董太尉请示,说有一道难题想要去请教吕将军,董太尉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才是英雄豪杰应有的气度!”
吕布打断他的话问道:“兄长有什么难题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我能够做到,一定效劳。”
李肃听了大喜,拍拍吕布的手背说道:“这就对了!贤弟这才是天下英雄的气概。来来来,我请贤弟看一匹马。”
李肃命随从将赤兔马牵到帐蓬外面,自己和吕布两人出帐观看。只见那赤兔马浑身上下,如同火炭一样赤红,没有任何杂毛;高大健壮,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吕布一见,顿时两眼发光,难掩兴奋激动之情,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抚摸马背,连声赞道:“好马,好马!如此好马,真是百年难遇啊!”
李肃说道:“贤弟不但武艺超凡绝伦,而且慧眼识马啊。据说此马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我还没有测量过,贤弟是否要亲自测量看看?”
吕布两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赤兔马,摇摇头说道:“兄长所说必定无误,何必再测?”
李肃又说道:“马贩又向我吹嘘,说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吕布似乎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回过神来,想到这么好的马却不是自己的,兴奋的神情顿时暗淡下来,换上了羡慕乃至嫉妒的表情,掉头向李肃问道:“兄长从哪里得到如此良马的?”
李肃将一切看在眼里,故意苦着脸答道:“愚兄前几日不是奉命外出么?路上碰到一个马贩,向我推销这匹马。说这是从北海极寒之地得来的天马,名叫‘赤兔’。”
“我一看此马果然好看,就相信了他的胡吹,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下来。那马贩收下钱,一溜烟就跑了,让我好生诧异。等到我试骑这马,才明白上了大当!”
“上什么当?”吕布大惑不解地问道。
李肃迟疑了一下答道:“贤弟看我骑一次就明白了。”
说着,他从随从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刚开始赤兔马很安静,然而当李肃试图催马前进时,赤兔马突然前蹄腾空,甩头扬鬃,仰天发出一声长嘶,声震长空,引起了附近军营里所有的战马一阵骚动。
吕布也吃了一惊,想不到此马居然有如此威力。只见赤兔马两只前蹄在半空中猛地继续上蹿,整匹马几乎完全直立起来,马头腾起的高度是吕布身高的两倍!
幸亏李肃早有准备,双手死死抱住马颈,才没有被摔落下来。
然而紧接着,赤兔马前蹄轰然落地,几乎与此同时,两只后蹄又腾空而起,动作和刚才差不多,只是瞬息之间换了一个方向。
死死抱住马颈的李肃由于强大的惯性,整个身体向前猛冲,如同一支利箭射出那样,“啪!——”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吕布大吃一惊。如此暴烈、似乎浑身充满了无穷力量的良马,他还从来没有见到过。
他连忙跑过去扶起李肃,关切地问他怎么样?李肃摔得鼻青脸肿,双手不停地揉着屁股,苦笑着摇摇头。
回头看那赤兔马,却没事似的站立一旁,肃然不动。李肃对吕布说道:“贤弟这下明白了吧?我心想或许是自己骑术不精,或者是这马挑人,它看不上的人就不让骑。于是我请了军中几乎所有将领来试骑这匹马,可是无一例外都是这样,有的比我摔得还惨。”
“最后我想到了贤弟你是天下少有的英雄,也许能够降服此马。当我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去对董太尉说时,没想到他满口答应,还说:‘早就知道吕奉先是天下大英雄。如果他能骑,就将此马赠送于他;如果他不能骑,你就将此马当场宰了,省得祸害别人!’”
吕布听了,不禁为之动容,轻声问道:“董太尉果真如此说?”
“愚兄如有谎言,出门一跤跌死!”
吕布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好,就让我来试试这马!”
李肃伸手虚拦了一下:“贤弟小心!万一摔着了,你家那个小肚鸡肠的主公,一定会觉得是我故意加害于你!”
吕布笑笑说道:“兄长放心吧。我即使骑不了,也一定摔不了。”
吕布说着,纵身上马。他刚骑上去时也是小心翼翼,赤兔马也像刚才那样很安静。
吕布观察了一阵,然后两腿轻轻碰了一下赤兔马的肚子,心里也很紧张,全神贯注地准备应对它的暴跳如雷。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赤兔马竟然心领神会,立即撒开四蹄轻快地奔跑起来。
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心旷神怡,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跑了一圈,他确信赤兔马不会撒野了,于是又稍加力度用腿夹了一下马肚子。
赤兔马心领神会,立即加快了速度,吕布只觉得耳边风驰,眼前电掣,如同腾云驾雾一般。
骑了一阵,吕布勒住缰绳,恋恋不舍地下了马,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
李肃满面笑容地迎上前来说道:“贤弟真乃天神也!看来此马真是上天赐与贤弟的坐骑。贩马者说是天马,看来此话不假。贤弟武艺是天神所授,现在又得此天马为坐骑,必定能够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吕布将缰绳递到李肃手中,说道:“此马乃兄长所有,小弟岂敢夺爱?”
李肃又将缰绳坚决推回吕布手中,说道:“董太尉有言在先,愚兄岂敢违拗?再说你刚才也看见了,此马于我毫无用处,于贤弟却是天作之合。贤弟就不必推辞了!”
吕布满心欢喜,说道:“无功受禄,小弟如何敢当?兄长当初购买此马,花费了多少银子,小弟理应双倍奉还,方得心安。”
李肃呵呵一笑:“贤弟如此说,就太见外了。况且在愚兄看来,贤弟跟随丁大人多年,也未必有多少积蓄。不能为了一匹马,就让贤弟负债累累吧。哈哈哈!”
被李肃说中要害,吕布顿时面红耳赤。李肃见他难堪,连忙转移话题:“钱财身外之物,怎能与我们兄弟情谊相提并论?能够为贤弟寻得好马,愚兄心愿已足,就此告辞!”
吕布连忙一把拉住:“小弟已经备下簿酒,略表谢忱,并与兄长畅叙别情,望兄长赏脸!”
李肃假装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贤弟盛情,愚兄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