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朦朦胧胧,不辨西东。
南华道长感觉自己身轻如燕,飘荡空中,竟然寻找不到回到鹤鸣山的方向了。
正在焦急之时,月明云散,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山。南华道长不知不觉中降落下来,双脚触地,置身于这座高山之中。
似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吸引来到这里。
南华道长环顾四周,发现这里荒无人烟。走了几步,发现一块巨石竖立在山腰,巨石上隐约似有字迹。他走近一看,原来写的是“荆山”二字。
南华道长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当他回头再看时,那两个字却在月光下变得模糊了。
就像浸在水里的纸上的字迹,即使眼睛凑得再近,也是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无法辨认。
南华道长身不由己地向山上走去。走了很久,一路上渐渐山高林密,最后似乎无路可走了。
南华道长正在犹豫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连忙闪身一旁,躲进了树林黑暗深处。
一种惭愧的感觉油然而生,但是他却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
南华道长一生说话做事光明正大,从来不怕见到任何人,更没有这样在暗处躲藏过。
也许他只是想要看个究竟吧。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威严的樵夫模样的人,在月光下出现了。他缓步超越了南华道长,径直往山上走去,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南华道长的存在。
南华道长紧随其后,但他感觉自己一直身处森林黑暗之中,不用担心被对方发现。
虽然他觉得发现了也没什么,甚至因此故意弄出了响声,但是那人就是对他一无所知。
临近山顶处,参天古木环绕中有一小片草地。樵夫走到草地中央停下了脚步。南华道长这才发现,那里有一块桌子大小的石头。
那块石头掩没在草丛中,只露出一小点,而且长满了青苔,黑不溜秋,圆不成形,毫无引人注目之处。
如果不是那个樵夫站在它的面前,南华道长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那樵夫打量了石头片刻,又围着它踱起步来。转了两圈,樵夫再次停下脚步,伸出枯枝般的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石头,点头叹息道:“石兄啊石兄,别来无恙?”
和石头说话?这个神秘樵夫该不会是疯子吧?
任是南华道长道行高深,也对樵夫的怪异举动感到大惑不解,甚至有点毛骨悚然。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樵夫说完这话之后,那块石头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四周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如果南华道长没有一直盯着看,他也不会发觉石头的轻微抖动。
而且石头的抖动显然是自发的,而不是樵夫摇晃造成的。况且那块石头的大半部份深埋地下,南华道长觉得樵夫力气再大,也绝对摇晃不了。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樵夫的眼睛。他直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石兄,你躲在这么一个破地方,连我都骗不了,还想骗过洛神那小娘儿的眼睛?别自欺欺人了!”
南华道长一听樵夫口中居然说出了“洛神”两个字,顿时心中一凛,更加把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因为洛神宓妃和他们道教,也有很深的渊源。
樵夫说完,在石头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半晌,一个带着嗡嗡伴音的声音,在这寂静夜晚的山林中响起:“原来是共工兄大驾光临,请恕怠慢之罪。”
南华道长判断这是那块石头发出的声音。尽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不得不相信自己大脑的判断。
难道这个樵夫,居然是遥远当年那个怒触不周山,使得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的水神共工?一块石头说的话,究竟可信还是不可信?
樵夫——现在他已经被石头称为共工——咧嘴嘿嘿一笑:“我与石兄同病相怜啊。我一万年来隐姓埋名,昼伏夜出,直到最近才敢麻起胆子四处走动一下。几天前意外发现石兄潜伏在此,兴奋莫名,立即赶了过来,想要与你一叙衷情。为了保险保密起见,我在人间的身份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樵夫,姓名叫作卞和......”
南华道长一直一字不漏地听着,但还是被这两个傢伙搞糊涂了: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卞和不就是春秋战国时候,那个发现了和氏璧的人吗?和氏璧后来被雕琢成了传国玉玺。难道......
一想到这里,南华道长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只听见石头嘿嘿一笑,声音嗡嗡地说道:“想不到当年怒触不周山、叱咤风云的大神共工,如今竟然沦落到砍柴为生的地步,嘿嘿嘿。”
共工咬牙切齿地说道:“自从当年闯下大祸后,女娲那小娘们虽然饶了我的性命,却几乎废除了我所有的法力,并派洛神那小妮子侵占了我在洛水深处的水神宫。经过这么多年的潜修苦炼,我虽然恢复了一些法力,但是距离对抗洛神还相差太远,只能混迹人间得过且过了。”
“既然如此,你又怎能发现我在这里?”
共工听出了石头语气中的轻视,不悦地回答道:“我虽然被废掉了法力,现在也法力有限,但终究和真正的人类不一样,对吧?就像你一样,虽然被禁锢在洛水深处的冰窟中数千年,不也没有变得和普通石头一样,不也瞅准机会逃了出来吗?哈哈哈哈!咱们两个同病相怜,是不是应该击掌庆祝一下?”
石头尴尬地嘿嘿干笑着。
共工收敛了笑容,严肃说道:“正如我刚才所说,咱们还真不能高兴得太早,搞得不好就是空欢喜一场。说实在的,你在这儿太危险了。我这些年潜心修炼,法力也才恢复了一二成,无法保护你的安全。”
“但是那日我站在山顶一望,无意中发现这座荆山的上空,散发出微弱的五色光芒;又经常有凤凰在上空盘旋降落,我就知道老兄你逃了出来,并且潜伏在此。”
“要是换作洛神宓妃,想要找到你就更简单了。那小妮子甚至都不用出洛水,只需用法眼扫视一遍人间,立马就能发现你的踪迹,并将你重新关进洛水冰窖。是这么一回事吧?”
石头听了似乎很沮丧而又无可奈何,久久没有吱声。
共工看了石头一眼,继续说道:“我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忧心如焚,食不甘味。最后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这才上山来和石兄见面,否则岂不成了专为打击你而来?哈哈哈!”
石头听了,喜出望外,连忙说道:“老兄有何妙策?”
共工得意地说道:“我这一计,不但能使石兄藏身更加隐蔽,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发现,而且能够最大限度挑起那些愚昧世人争权夺利、贪婪虚荣之心,使他们彼此争斗得你死我活,搅得人间永无宁日。”
“只要人间出了大乱子,宓妃那小妮子甚至女娲那小娘们,就不得不再次出手收拾烂摊子,到那时你我不仅能够重新夺回一切,而且有了洗脱罪名获得升天的机会。”
“呵呵呵呵,太好了!老兄只管把你的妙计和盘托出,小弟我惟命是从!”
共工将嘴凑近石头,低声耳语。南华道长想要运起“隔墙偷音”之功听个明白,却怎么也无法像平时那样轻松运功,心里既焦急万分,又觉得好生奇怪。
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南华道长心里猛然一惊,顿时明白原来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