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桃脑子里有坚定的想法,不论李家如何,既然已经答应了李桂英要来开这个四川会馆,即时没有人帮忙,她也不打算打道回府,至少要先在这里安顿下来,等李桂英的消息。这刚来就往回返,算怎么回事?
想到此处,小桃对大伙说:“不论如何,我都要先在昆明待下去。至于能不能把四川会馆开起来,还需要些时间才知道。事情没有大家想的那么顺利,也怪我一路上把事儿想简单了。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儿,我也不敢保证。反正我是要等主家的消息才能决定下一步怎么走,在这之前,还是按计划准备开这个会馆。大家愿意留下来再等等看的,我保证每天都不会让你饿着。想回家或者再寻出路的,一个人给五块大洋的路费。我也只能给这么多了。”
小桃说完,吴力第一个站出来振臂高呼,“我愿意留下来。”邓茂财呸了一口,“废他妈的话,她是你老婆,她不走,你敢走?”
众人按照自己的团队归属自动分成了三拨儿,分头商议。小桃两口子自不用多说,肯定是要留下来。就算小桃想走,吴力还不答应呢。李桂英是他的救命恩人,义这个字,吴力还是懂的。
赵班主和宝玉等人商议的结果是留下,他们走到哪儿都是卖艺,而且只有在大城市赏钱才多,有几个乡下人能像吴友德那样让他们包吃包住的连唱十几天呀。此外,赵班主也有私心,他眼见自己老了,长途跋涉过于辛苦,短时间内也实在是很难以再走这千八百里的路程。小桃屡次化险为夷的本事,彻底征服了他,于是也有把戏班子托付给小桃的心思。宝玉是个善良的小白脸,但要说掌事,却不是这块材料。假如四川会馆真的开起来,这个赵家班前途一片光明。即使开不起来,街头撂地卖艺,也不至于让大伙饿死。云南人不仅听昆曲,川剧也有一定的市场。所以,戏班子留下来没什么大问题。主意拿定,赵班主走到小桃跟前,只说了四个字,“我们不走”。
邓茂财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这伙人只会种地,最大的本钱就是力气,本以为来了昆明可以改行当个茶楼伙计,就算跑前跑后的跑断腿,也比种地轻松。可惜出师不利,一到昆明先吃了一个闭门羹,眼瞅主家没人出来撑着,这买卖怕是很难开起来。他们都没见识过小桃的神奇,也就不敢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赤手空拳开起那么大一个四川会馆来。一伙人争论半天,终是想走的人多,想走的基本都是老家有人,自己在这边一边逃命一边讨生活,如果生计都解决不了,还不如另寻出路。说到底,他们还是不信小桃。愿意留下的有三个,邓茂财是其中之一。
“我们三个留下,剩下的都想走。”邓茂财代表大伙和小桃说。
“你们三个信得过我?”小桃发问。
“能留下的都是光棍,在老家也没牵挂。不如和你拼一回。要走的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里离家太远了,家里有个啥事情也赶不回去。”
“行,愿意走的兄弟,来拿钱吧。咱们就此别过。”说罢,小桃走到李桂英给的那匹马前,卸下马鞍子,鼓捣半天,扯开马鞍上的皮子,从里面稀里哗啦地倒钱。邓茂财等人都看傻了,还有这么藏钱的?
“小桃啊,你这钱藏的一般人还真想不到。不过我问你,要是马丢了咋办?钱得跟着人啊。”邓茂财问。
“这不没丢吗?”小桃招呼吴力把地上的银元都拾了起来。
“太不靠谱了,我也想走了。”邓茂财有种所托非人的感觉。
“邓大哥你看,钱在马鞍子里,马鞍子在屁股下面。随时都能感觉出来这钱还在不在。”小桃一边数钱,一边说着自己的歪理。
吴力一听到屁股,脸有点红。小桃瞪了他一眼,“你先凉快会儿,别闹事。”
邓茂财摇摇头,招呼几个要走的兄弟上前领钱。一个人五块,走了七个人,小桃的本钱瞬间少了将近一半。除去路上花费了十几块钱,现在留给她开四川会馆的钱只有不到五十块了。
领过路费的都走了,小桃掰着手指头检阅了一下自己的部队。七个人的戏班子,三个逃兵,加上小桃两口子,四川会馆的创始团队总算是稳定下来了。
吴力短暂的兴奋情绪被肚子里的叫声打断,“桃姐,接下来咱们干嘛去?”
小桃听取了邓茂财的意见,把银元换了个地方,这次没再塞马鞍子里,而是把钱装了一个小布袋,又把小布袋放到了干粮口袋的最下层。然后,邓茂财又傻眼了,干粮口袋放在了马鞍子上。
“姑奶奶,亲妈呀,这有区别么?”邓茂财急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给我看好了这个口袋。”小桃指派吴力为守财使者,“半步都不能离开这个口袋。”
“然后呢?”吴力问。
“然后,吃饭去呀。咱们走了一千里路,来了昆明,怎么也得吃顿好的。”
邓茂财上辈子可能是饿死的,一听吃饭,顿时忘却了小桃不靠谱的藏钱法子,凑将上来建议道:“云南的米线好吃,还有火瓢牛肉。”
“好,就吃米线和火瓢牛肉。”
一行人牵驴赶马地往人多热闹处走去,吃货邓茂财吞着口水沿路逢人就打听,哪家的米线最有名。
借问米线何处有,茂财遥指杏花村,“到喽到喽,老孟米线。”邓茂财一声欢呼。
把驴马行李托付给小饭馆的活计后,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蜂拥而入。吴力肩膀上扛着干粮口袋,自言自语“人在饼在,饼不离身。”
虽说张罗着要吃顿好的,小桃毕竟不敢大手大脚花钱。最终,一人一碗米线,又要了三斤牛肉,算是到了昆明的第一顿饭。像邓茂财这种吃货,吃不饱只能央求饼不离身的吴力开一次口袋,就着米线汤再对付一个饼了事。
吃着米线,小桃心里仔细盘算着今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这十二张嘴天天都要吃喝,得都找到活儿干才行。戏班子不用愁,他们艺不压身撂地唱戏一天怎么也能对付个一块八毛的。邓茂财三人,自己和吴力,干点什么好呢?
“听口音你们都是四川的。”卖米线的老孟走过来收集客户意见,“这麻辣米线和四川的担担面比起来哪个好吃?”
小桃喝了一口米线碗里的辣汤,回答道:“都好吃。老板,昆明人也能吃辣哦?”
“比不了你们四川人样样都要辣,但云南人也算是不怕辣的。”
听老孟这么说,小桃一拍桌子,“兄弟伙,谢谢老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