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伸手揉揉自己的脸,霁儿上前扣了门。不一会儿,一个门房伸头出来问:“你找谁?”霁儿刚想说话,海棠拦住她,笑着说道:“我找您家里的老夫人。”
门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掩了门,到里面请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又来开了门,引着海棠她们往里走,过了垂花门,顺着抄手游廊,进了一个偏厅,只见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正中,旁边坐着一位满头珠钗的小姐,小丫头正在给她们沏茶。
海棠抬眼看去,只见座上那妇人尖脸挑眉,发墨肤白,一双丹凤眼还留有几分娇媚,心想这应该就是姨娘了。只听门房行礼说:“二夫人,人带来了。”
“就是你找我们家老太太?老太太年老体弱,如今这府里是我当家,有事你尽管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这二夫人说。
谢三教过她:当你害怕的时候,你就微笑,别人就看不出你害怕了。
海棠福了福,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我叫程海棠,我父亲是程煜程总兵,我娘曾是这里的当家主母姚瑾瑜。十五年前我被人从我娘手里抱走,如今回来认亲,还请您前去通报老夫人吧。”
只听“当”的一声,旁边那位小姐的茶杯掉在地上,她花容失色,瞠目结舌的瞪着海棠大声说:“这不可能!我姐姐早就死了,你竟敢来冒充!”
这二夫人潘琇莹也心中大惊,仔细打量,才发现海棠的长相,确实有七八分像夫人姚氏。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你也说是十五年前的事,突然蹦出来一个大活人,随随便便就说是我们府里的小姐,既无人证,又无物证,叫我们怎么相信?”
海棠知道她要看信物,却并不着急:“事情的始末,已经托人去宣府镇告知父亲,不日父亲回府,自然真相大白。拜见祖母之时,亦会向祖母细细说明。”
“老夫人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不宜见客,再说,我也不能什么事还没个因果,就往老太太跟前送。”潘琇莹推托道。她还想看看到底有多少可靠证据。
“娘!这人明明是个骗子!还不赶紧打出去,跟她聒噪什么?”旁边的程香堇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亲自动手,上前把海棠推出门外。
原来,程海棠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老太太做主,抬了老太太娘家庶出侄女潘琇莹,给程煜做姨娘,后来程煜出了事,潘琇莹惊慌失措,害怕自己富贵不得,反丢了性命。
趁混乱,潘琇莹让车夫将夫人姚氏母子三人扔到城外野地,哪知车夫图省事,出了城就卷款逃了,使得姚瑾瑜有机会得到顾荃救治,后又被出狱的程煜寻回。但她只带回了三岁的儿子程寒柏,刚出生不久的女儿程海棠,却已不知所踪。
程煜连降三级后,去了宣府镇上任。程夫人回府之后,缠绵病榻,加上思念幼女,不到半年就油尽灯枯,一命呜呼了。
潘琇莹暗喜自己有了扶正的机会,但程煜长期在边关,一年只有一月换防轮休,见面机会极少。等她十月怀胎诞下女儿,满以为会被程煜看重,扶正为夫人,可程煜却一直不提。
等了几年,女儿程香堇也慢慢长大,潘琇莹也不惦记了。正房的嫡女丢失之后,家中只有一个正房公子和她这个庶出女儿,再无其他子嗣。
老太太疼她,因此,程香堇一直被当成嫡小姐来养育。老太太年岁已高,潘琇莹虽是姨娘,在府里却也实权管事多年,所以,府里下人都称她为“二夫人”,程香堇也成了正经姑娘。
天朝且不说重男轻女,这嫡庶之分才最是天差地别。嫡公子可以继承家业,庶公子就只能在成亲时一次性得一笔安家费用。嫡女出嫁有陪嫁十里红妆,庶女出嫁却无陪嫁,只能带自己攒的随身私帑。
程海棠消失了十五年,潘琇莹和程香堇早就计算着,香堇出嫁,要以嫡小姐身份挑选夫婿、置办嫁妆。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嫡小姐,还不要正本归源?
程香堇今年十四岁,眼看就要说人家,程煜正三品的官位,自然也有大把机会高嫁。若变回到庶女身份,婚配自然下了几等,风光大嫁也成了一枕黄粱。
潘琇莹不动声色的说:“认亲是大事,老爷要几个月以后才回来,我自不能做你这个主。今天天色已晚,不如安排你到前院休息,明日再做打算。”
“娘!”程香堇气急败坏。潘琇莹也不理她,唤来管家程立,正要安排。海棠肃色道:“我一个女子,住在前院多有不便,容易惹来闲话,还请您另行安排!”
潘琇莹压住心中怒火:“那你今晚就暂时住在西厢房旁边的偏房吧!程管家,带她过去。”
海棠没再说什么,带着霁儿霜儿过去了。
这程府是个三进的大院子,男主人不在家,正房长期空置,东厢房是程寒柏的住处,西厢房自然就住着程香堇。潘琇莹一直是姨娘,她住在后罩房东尽头一处带院子的屋里,老夫人则占了后罩房西尽头带院子的那一间。
程煜只有这一房妾,后院自然住得宽松。但她却不想白白让海棠得了名分,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落不着一点好。
老爷还没有回来,潘琇莹觉得,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