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看着亦然的车,消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眼中那强装出来的几分和善,也冷了下去。她站在马路边抽了一支烟,才慢吞吞地走回了月的工作室。才推门而入,就看到月此时正蹲在小小刚刚坐过的水泥台儿上,抬头望着头顶上的那颗大桃树:“你说今年它几时才能开花呀?”
“怎么,迫不及待的想摆脱我的魔掌了?”小小拢了拢大衣,坐在他边儿上,侧耳倾听,发现院中反常的安静了很多,刚刚的喧闹荡然无存:“你伙计呢?”
“你刚刚陪大作家卸妆、换衣服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伙计们回家了,为了你王大小姐,我这是掏了加班费把他们叫来的。”
“感人。”小小假模假式的鼓了几声掌,站了起来,抬了抬下巴,催促着:“走吧,别在这里等花开了,屋里现成的花不看,在这里受冻。”
“走,拍照去。”月跳下花坛,拉着小小往前屋走,边走边高声朗诵:“有花堪折直须折……”
小小附和:“莫待无花空折枝。”
“诶!错了,你不是说在后屋的大棚里拍吗?怎么把我往前屋带呀!”小小看进了前屋,不解的问道。
“不满意,我就让伙计们挪到这里面了,你随我来。”
小小被月拉着在书架阻隔的空间中漫游,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月身上特有的松柏香气,她中午刚到的时候还没有留意,此时待久了,发现衣物上都沾染上了这种清冷的味道。两人进了衣帽间,小小看着挂在外面的衣服,竖着大拇指,打趣地说着:你这可真够贴心的,分文不取不说,还给我准备了衣服,你可真讲究!“
衣帽间中挂着的,是一条黑色真丝立体剪裁的吊带长裙,外面搭了一件马海毛与兔毛混纺的镂空黑色毛衣,下面还摆了一双黑色绑带麂皮高跟鞋。
“全黑?”小小指了指那身衣服,调侃道:“好家伙,丧葬配置!”
“啧!”月警告式的啧了一个嘴唇,走到小小的面前,与她面对面站着。欣赏了片刻,才慢慢的拉近彼此的距离,他的嘴唇一点一点地靠近小小的耳朵,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着:“能绊住脚的人都走了,这么好的气氛,你能不能识趣点。”
小小低头,笑了笑,很是配合的没再说什么。
确认小小是真的闭了嘴,月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拆自己的情人节礼物。他低头脱掉小小的大衣,看到她穿着的那件淡紫色重磅真丝荷叶边衬衫,略感震惊,了解这其中的深意后,露出了腼腆的笑:“2008年咱们在香港过的最后一次情人节,没记错的话,你当时穿的就是这件藕荷色的衬衫。”
“我还以为你都忘了!”
“我也没想到你是一个会念旧的人。”
“这么的不信任彼此,咱们也算是棋逢对手吧!”小小白了一眼月,低头,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纽扣之上:“但是,既然有了新的,谁还会在意旧的,就麻烦你帮我亲手脱了吧!”
月一手勾住小小胸前的纽扣,一手钳住她的下巴,挑了挑眉,话音低沉:“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对视,此时,真正的自我正在一点一点的,毫无保留的展现。他们一个傲慢偏执,一个冰冷诡秘,此刻却因为双方眼中迸发出的情愫,消融在了彼此的心底。月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很是虔诚的解着他面前的几颗纽扣,就犹如拆开一件珍贵的礼物。解着解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被什么触碰,没来由的有些哽咽。
他感到小小从未忘记彼此的承诺,就如他一样,牢牢地锁在了灵魂的最深处。曾几何时,月担心过、害怕过,深深的恐惧曾漫无边际的困扰着自己。他害怕他们彼此之间除了利用,什么都会被遗忘,什么都不会被留下。但是此刻他很确定,他们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在大雪纷飞的月光中望向的彼此。
可就在月心中感叹“不变”之时,小小的眼神突然变了,此时从她眼中泄露的风,让月心中的野火有了燎原之势,吹乱了他眼底本该如镜般平静的湖面。她的唇角微翘,慢慢的贴近月的嘴唇,分享着彼此的温度,房间中那种特有的松柏香气冲击着二人的神经,形成的同频率共振在空气中蔓延......
等小小再看表时,时间已过下午五点,她站在穿衣镜前,利落的穿好那身“丧葬套装”。回身,就看到月还坐在衣帽间的地上,身下压着她穿来的大衣。小小毫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你起开,我这大衣贵着呢,平时自己坐下前,都小心翼翼的。您老人家倒好,直接当垫子使,您这屁股够精贵的。你还拍不拍,不拍我走了。”
“拍拍拍,走吧。”
月站身,抖了抖小小口中“昂贵”的大衣,披在身上,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一处隐蔽的暗门前,走了进去。此处小小也没有来过,应该是月的私人书房,挑高很好,有上下两层,房间的四面墙壁上围着落地式的书柜,书柜上按照书的门类,整整齐齐,堆满了各式的书籍。
墙壁的一侧,有一条银色的楼梯通向二层,此时的楼梯、书架和地面上,摆满了淡紫色的玫瑰。房间中还支着很多的摄影器材,月松开小小的手,拿起书桌上的相机:“你看哪儿合适,找个地儿,我给你拍几张......”
这一折腾就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什么站着、坐着、蹲着只要能想到的,就被月指使着拍了一个够本。等一切结束,她这个便宜模特已经累瘫在了地上。
小小踢掉高跟鞋,赤脚站着,意识到此时已经过了下午六点。没有了多余的时间容她再耽误下去,招呼了一声,去了衣帽间换回了自己来时的旧衣。收拾妥当,回了客厅,看到月也犹如打回原形一般,穿上了她今儿刚到时,看到的那身运动服,此刻正悠闲的坐在沙发上,她的大衣和包包,被月整齐的摆放在了茶几上。
听到脚步声,月扭头,指了指她有些皱皱巴巴的衬衫:“后屋化妆间里面应该有挂烫机,时间还早你去熨一下吧。”
小小摇头,穿上大衣拿起包儿,招呼了一声就往屋外走:“来不及了,我不能去的比我爸晚,别让他多想了。”
两人很是干脆的在工作室的大门口道别,小小去了后巷取车。上了车,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心血来潮的想转回正门瞧一瞧。果不其然,车子刚转到正门的那条巷子口,远远的,小小就瞧见月穿着军大衣,站在路边抽着烟。开到跟前,她踩了一脚刹车,摇下车窗,正对上月略带遗憾眼神,两人用沉默,短暂对视,而后拜了拜手,结束了这个时隔五年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