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到了勤王府的账房。
秀萝见着账房掌事,不满地撅起小嘴,靠在澄初耳边说道:“就是那老头,眼睛长在额头上。”
秀萝因为有澄初在旁撑腰,双手插腰喊道:“掌事。”
“你怎么又来了?”掌事一听见她的声音就面露恼意,像是打发乞丐般摆了摆手,说道:“跟你说了要再等等,现在没有多余的了。”
“掌事,请问要等多久?”澄初看着他,轻声问道。
“等王府添了新的,你再来领吧。”掌事身着藏青色的棉衣,手腕处带着保暖的护腕,此时他正在查看账簿,皱眉紧锁,连头也没抬。
秀萝好心地提醒道:“管事,王妃来了。”
管事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没看见我忙着呢,王妃来了也一样。”
王爷不承认新嫁娶的王妃,他好歹是府中的管事,当然不需要在意澄初会不会着凉受冻,那偏远的屋子里有没有火盆,都和他无关。
澄初看了他一眼,账房掌事是统管王府的人,按理说她是勤王的王妃,也就是主母,应该由她来掌管王府的大小事宜。
她倒也不想惹这些麻烦事,但是要想在王府过得滋润点,要想以后获得财务自由,这个掌事必须要笼络成自己人。
不过,掌事和侍女们不同,要笼络他更难。
于是,澄初走到他跟前,看他正翻看着账簿,寥寥几眼,似乎最近几日的账目有点对不上。
“小炭炉,隐几以及香叶,数目有出入。”澄初看完后,心中了然。
这时,掌事抬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澄初,传闻北漠公主长相粗犷,是草原上的小羚羊。这一见与他想象中的粗犷形象是截然不同,因为北漠女子大多有着深邃的眼眸,可澄初像极了母亲,遗传了两双如同弯月般的眼眸,笑起来有酒窝,给人如同春风般舒服的感觉,又像古玉那般通透。
他疑惑了一下,然后又迅速翻看了几下账簿,似乎在印证澄初说的话。
大概是印证了澄初说的是对的,于是掌事立刻走了过来,说道:“嗬,北漠公主怎么亲自来老奴这破屋子了?”
“初来乍到又人生地不熟,我这不一大早就过来和掌事问候一声,这王府大小事宜都是掌事帮衬着王爷,可得多辛苦,以后还要请掌事关照下我。”一席话说完,令人如沐春风,有的人说话就是令人舒服,不需要多大的架子和威严,立马将人放倒。
“王妃过奖了。”掌事也逃不了澄初的招牌笑容和信手拈来的台词,接着问道:“王妃您的长相倒是不像北漠那边。”
“是的,我长相随母亲,我母亲就是骊国人。”澄初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能融化了枝丫上的白雪。
再加上本国人地缘关系来拉近距离,完全消除了掌事的膈应。
“原来如此啊,对了……”掌事拿起账簿,问道:“王妃,您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是小炭炉,隐几以及香叶的数目有出入?老奴可是看了好久都没发现。”
“对了,掌事,你可曾想过以后记账的时候用分类记账法呢?”澄初从小脑子好使,大概是因为首席夫子硬是要她背下的那本秘籍吧。
“哦?”掌事很感兴趣。
澄初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简单地画了一下架子,说道:“首先将各项开支分门别类,然后对应每类科目记载,然后再将金额及采购人写在其后,这样方便查漏。”
“有道理,有道理。”掌事看完后十分开心,朗声说道:“王妃,这次多亏了您,这里面肯定有人勾结商人私吞王府钱财,您一眼就看出来了,老奴佩服。”
“而且您这个方法也很有效,甚好甚好。”
澄初微微一笑,鱼饵上钩。
于是,掌事合上账簿,领着她们进入内堂,说道:“去年遗漏了一个,哦对了,你们住的偏远,更加受寒,这还有个本该是给王爷用的,王爷的身子骨好,根本用不着。你们稍等一会,我过去拿,我再给你们多装些碳。”
“两个够用了吧?”管事抬头,笑容别提有多谄媚了。
澄初乖巧又感激地点头,说道:“够了,谢谢掌事。”
“哪儿的话,有需要尽管跟我提。”
看着掌事走开后,秀萝的小脸万分有趣,对澄初说道:“怎么态度能转变得这么快?”
澄初挑眉,抚了下乌黑的秀发,露出一脸无可救药的自信。
过会后,掌事便拿出两个火炉盆,又装了满满的碳,仿佛做了天大的好事般开心。他突然皱着眉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东西好些重,你们可能拿不下,稍微等会,一会傻憨就来了。等他来了,我让他给你们送过去。”
“傻憨?”澄初疑惑地问道。
秀萝“噗嗤”一声笑了下,只是觉得好玩地说道:“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骇,他是几年前被王爷从奴役那救回来的,从小一直在府中待着,帮忙感谢活还算可以,只是那脑子不太灵光,有些傻,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大家都喊他傻憨。他也乐的。”管事说完,指了下门外正在一跑一跳的男子,接着说道:“这不,傻憨来了,就让他给你们送过去。”
“如此真的多多谢过管事了。”澄初礼貌地说着。
“王妃客气了。”管事摆了摆手之后把傻憨喊了过去,说道:“傻憨,快来见过王妃,你帮忙把这些东西给王妃带去住处。”
“喔!”傻憨的嘴巴微张开着像是鸡蛋一样,看着他有些傻愣地抬起两个火炉盆,眼神恍惚不定,给人一种思绪涣散,无法交流的感觉。
澄初望着他,说道:“多谢。”
“喔!”傻憨的回答一直都是一个字,然后他提了东西就往外走。秀萝急忙跟了上去,走在前头带路,一边嘟囔着,“你倒是认识路吗?一个傻劲地就往外走。”
“你不知道还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澄初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傻憨歪着脑袋,挤着眼睛和眉毛,仿佛是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却还是想不出来,又用力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我……我没有名字。”
“你可以给你自己起一个名字。”澄初看着他,并没有说得太刻意,只是觉得她应该告诉他,“并不是别人喊你什么,你就应什么的,知道吗?”
傻憨突然愣住了,仿佛第一次听别人说这些话,一时间似乎没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澄初已经走到了前面。
他几步追了上去,一字一顿地问道:“怎么……起?”
“比如你喜欢什么,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或者有意义的东西,只要你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澄初回答。
傻憨愣愣地想了一下,暂时还没想明白。
很快就来到了王妃居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