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尊高耸的楼阁,有着奇特的构造和夸张的外形。
檐角高起,颜色绚丽,透露着一股子异域风情。即使站在阁外,也能听见里边不时传出莺燕之声。
按理说,一个和尚是不该进这么个烟花之地的,可惜的是,房圆百里就这么一家住户,更可惜的是,唐三藏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这几个人想当然的就踹开了这个“云栈阁”的大门。
“奇了怪了。”就在他们踹开门的一刹那,灯火全熄。
耳边依旧回荡着女子笑意。
唐三藏突然感到有人在他的下巴上摸了一把。
“什么妖孽!我乃东土大唐的高僧!尔等还不速速现行!”唐三藏并不介意自己被吃了一把豆腐,因为此时阁内升起一股逼人的寒气,这种寒气唐三藏不说经历八百也有五十,每当这股瘆人的寒意升起,铁定没什么好事发生!
水天不禁后退了几步,这个屋子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她想靠笼子近些。
黑暗中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大一小两个人顷刻汗毛倒竖。
唐三藏不禁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禅杖,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防备着暗中的危险。
“砰——”身后原本敞开的大门突然迅速闭合,阁外停留的龙马立刻意识到什么,但显然来不及救援,他和铁笼里的猴子都被锁在了门外!水天呆呆的站在闭合的大门前,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妈的……”唐三藏低低骂了声,早知道应该一直穿着那件袈裟!虽说菩萨的话他一向不信,但谁又说的准这邪乎事儿呢?手中的禅杖忽然嗡嗡的开始作响。
“大师——”水天想离唐三藏近些,突然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捆住了脚。
是蛛丝。唐三藏当然听到了水天戛然而止的声音,他回身,地上只留下一些残余的痕迹,他伸出禅杖点了点,那些黏糊糊的细丝就如此被黏了起来,黏力之强,隐隐有把禅杖黏回去的趋势。
是妖无疑了。
白龙发出一声嘶鸣,他正拖着铁笼绕着高阁团团转。
笼内,那本该黯淡的众多黄符,正一个接一个的发出微弱的赤芒。
眼睛和手脚的束缚终于被解开。伴随着刺眼的光线,嘴上最后的粘稠感也悄然褪去。
不远处的大门迅速闭拢,水天立即警惕的摸向腰间。
她忽然一愣,刀不见了。
水天直起腰来打量四周,这个密闭的屋子里一直笼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气场。很难受。
这是哪呢?水天看着周围,怔住了。
“咳咳!”唐三藏不禁捂住了鼻子,这栋楼表面上看起来华贵雍容,内里却是腐朽不堪。
扫落几个蛛网,提着寻来的破煤油灯,他又推开一扇门。
橙黄的烛火,倒映出层层叠叠的佛龛。
这是哪呢?
“哐啷——哐啷——”白龙依旧拖着铁笼。细细瞧去,才发现这匹马正在承受不该有的压迫,它满眼血丝,艰难的行走着,一圈、两圈、三圈……它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圈。
它不敢停下,它也不敢回头,没了女孩的猴子,此时正在一点点的露出狰狞的獠牙。
水天呆呆的看着那面镜子,这里是她的闺房。
作为李家二小姐的闺房。
如果不是身上依旧穿着破烂的衣衫,她几乎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荒诞又美好的梦。
精美的铜镜上倒映出她苍白的脸,沾染着脏兮兮的污垢,只有那双碧蓝的眼睛,闪过丝丝不属于它的血红。
水天摇摇头,看向房间里唯一的雕花大门。
她伸出手,轻轻一推。
门,开了。
唐三藏提着煤油灯,怔怔的看着层层叠叠的佛龛。
倘若单单一尊佛像摆在神台上,说不定还会令人心神安定,但当这种俯视众生的视线多到一定数目,再坚毅的神志,也会顷刻化为灰飞。
密密麻麻的眼睛,带着大慈大悲的微笑看向唐三藏。
他痛苦的抱住了头。
谁会住在这种地方?唐三藏颤抖着嘴唇。
他会。
顺江而下,其名江流。
唐三藏在成为名动山河的骗子之前,叫做江流儿。
江流儿是个命苦的孩子,没了爹没了娘,把自己捡回来的方丈不久后便圆了寂,没人乐意搭理他。
每天扫地、修房顶、倒夜香……无数的杂活等着他去干,即便只有六岁,每天却累的昏头转向,倒在柴房里就是呼呼大睡。
没人收的沙弥是命苦的,干的好了没有奖赏,干的不好只有打骂。
江流儿的处境是悲惨的,即便是条狗都能肆无忌惮的咬他。
有人会问,僧人不该是慈眉善目的吗?为什么江流儿的处境这么惨?这里边自然另有隐情。
十岁那年,他终于知道了一个秘密,原来,捡回他的方丈是被现任方丈给害死的。
那个时候的江流儿却已经没有胆子去报复了。正如同被圈养的幼狮,自小便被扒光了爪子和牙齿,又该用什么去咬伤一头老虎?更何况他和老方丈又不是什么血浓于水的关系,顶多每年清明节多去给他烧些纸钱?
但现任方丈总是看他不顺眼的。且不说这江流儿是老方丈捡回来的败家玩意,单凭他无人教导举止粗鄙就惹人不喜。
按现任方丈的说法,寺里总不能养吃白饭的,于是这没人愿干的粗重活便全交给了江流儿。寺里的僧人知道方丈一见江流儿便来气,谁也不愿去触这霉头。有几个看江流儿可怜的,也只是偶尔来看看他——赚钱维生的事还来不及,又哪里有空天天去照顾一个小沙弥?
如果说这些事还不足以让江流儿成为一个骗子,那么,一切都该从方丈责罚他的那天开始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