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心儿手一伸:“罢了,你们先退下。”
“是,属下告退。”两名弟子引身往外走去了,皇甫心儿将手指搭在萧尘脉上,又摸了摸他心跳,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向竹椅上咕叽兽:“他是被何人所伤?”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兽摇了摇头。
皇甫心儿皱眉道:“不知道?还是并非被人所伤?”
“咕叽……”咕叽兽仍是摇头。皇甫心儿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出去吧。”
咕叽兽呜哼一声,眨着一双大眼看着萧尘,最终还是从竹椅上跳了下来,往门外走去。
皇甫心儿衣袖一拂,闭上门窗,又转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尘,轻轻拿起他的白发,从指间划过,又拿指尖碰了碰他眼角的皱纹,眼睛莫名有些红了,只是这一点点心疼,便引得她心口一阵剧烈绞痛。
好片刻,这股绞痛才稍稍减缓,皇甫心儿立即将萧尘扶起,接着盘膝坐于他背后,两掌往他背上一抵,一股真气传输进去,立即便探到了伤势,伤势并不重,只是还存有些许淤血,五脏六腑也并未受到多大创伤,但似乎在缓缓衰竭……
“怎么会这样……”
皇甫心儿双眉深锁,对此尤为不解,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很久以前,那时两人才十来岁,有次萧家主萧长风寿宴,她随二叔皇甫哲去萧家祝寿,那天下午,也和现在差不多时辰,两人跑去萧家后山玩,萧尘给她去采花,结果不慎失足摔下了山坡。
那时皇甫心儿已有些基本武道,往萧尘体内输去内力时,察觉到他体内有两股很特别的气,交替着缓缓修复他受损的内脏,但是刚刚,她感觉不到那两股气了。
此刻,皇甫心儿眉心越锁越深了,她并不精通医道,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一咬牙,再次往萧尘体内注入真元,代替那两股气缓缓修复着萧尘衰竭的五脏六腑。
就这样,皇甫心儿以最笨的方法替萧尘疗伤,一直持续到黄昏日落,萧尘嘴角沾着些血渍,自然是淤血被逼了出来,皇甫心儿嘴角也沾着丝丝血迹,脸色也不大好看。
天快黑时,皇甫心儿将他扶好躺在床上,看着他出神了片刻,才离开竹屋,去到竹林入口处,两名女弟子还守在那里,咕叽兽也在一旁,见到皇甫心儿出来,两名弟子立即恭声道:“宫主。”
皇甫心儿点了点头,道:“晚上你们去守着吧,我明日再来。”说完往绝情殿的方向走去,行出三五丈远,又转过身来问道:“对了,楚凌娇那边如何?还没找到吗?”
两名弟子愣了愣,一人低头拱手道:“属下一定会尽快找到这叛逆贼人!”
皇甫心儿没有说话,但是目光却渐渐冰冷了下去,令得两名弟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片刻后才听她道:“罢了,此人行事小心,不将第四卷心法完全参透,她是不会现身的。”
说到此处,她停顿了片刻,又道:“倘若她已参透第四卷心法,你们绝不是她对手,这次五岳山风云际会,她也一定会去,到时候若发现她的踪迹,万不可与她交手,只需传信给我便是。”
“属下遵命!”
皇甫心儿点了点头,转身往绝情殿方向走去,夜幕下一个红衣女子渐行渐远,背影有些孤孤单单的。
待她完全走远后,两名女弟子始才松了口气,一人皱着眉头,小声道:“宫主急于求成,尚未得到第四重心法便开始修炼第五重心法,如此下去,只怕她会……”
“嘘……”另一人立即打了个噤声手势,摇了摇头。
次日清晨,皇甫心儿依旧来替萧尘运功疗伤,就这样以最笨的方法,到第三天时,萧尘气色才勉强好了些,眼角的皱纹也没了,但这些天下来,皇甫心儿的气色却是越来越差了。
这日暮时,萧尘总算迷迷糊糊动了一下,皇甫心儿立即将他扶住,但萧尘仍是睁不开眼,就像被梦魇困住一般,神智十分迷糊,模模糊糊中,仿佛看见李慕雪被红袖转命,烟消云散……
“不……慕雪……”萧尘动了动嘴唇,眉头紧皱了起来,但眼睛依然无法睁开,无法看见此刻扶着自己的人,意识也无法清醒。
本是两个气若游丝的字,但皇甫心儿听着却似锋利的刀刃割在心上一般,双手有些微微颤抖,眼眸里两道红芒一闪而过,越发显得寒气逼人。
她心口一阵剧痛,忽然间哇的一口鲜血涌出,眼前一黑,双手也立即失去力气,往床头晕倒了下去,萧尘失去支撑,也倒了回去,两人就这样紧紧靠在一起,昏迷了过去。
次日清晨,萧尘总算醒了,只闻到一股淡淡幽香,睁眼一看,却不知身居何处,动了动手臂,似是摸到了什么柔软的事物,偏过头一看,见一红衣女子躺在自己身旁,一眼便认出了是皇甫心儿。
“心儿!”
萧尘惊了一惊,连忙将皇甫心儿扶起,又见她嘴角还沾有血迹,脸色也惨白难看,心中更是一惊,掌心真元一凝,便往她肩膀上送去。
皇甫心儿闷哼一声,清醒了过来,睁开眼一掌便将萧尘推开,跟着衣袖一拂,已站在门口,萧尘揉了揉胸口,小声道:“心儿,你……”
皇甫心儿怨怼的看了他一眼,随之目光更冷,冷声道:“一命还一命,从此各不相欠,你没事了就请离开吧。”说完身形一动,已往竹林尽头处而去。
萧尘愣了愣神,许久后才喃喃道:“现在……看也不想再多看我一眼了么?”说完长叹一声,又看向房间里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个小碗,碗里还有一半早已凉透的莲子羹。
“咕叽!咕叽咕叽!”
咕叽兽突然跑了进来,萧尘轻轻一笑,自然能猜到怎么回事,问道:“咕叽兄,我睡了几天?”
咕叽兽眨了眨眼,将前爪伸出,张开毛茸茸的爪子,表示五天,萧尘轻轻一跃,下了床榻,那天他连日赶路疲惫不堪,故中暑晕倒了,现在只感神清气爽,仿佛功力也恢复了几分。
当下他去到外面,见附近都栽满了竹子,清风吹过,竹叶飘落潭水,景致颇为清幽,便在这附近随意逛了逛,到下午时才离开,到达谷口附近一座花木林时,听见远处竹林有幽幽琴声飘来。
萧尘走了过去,见抚琴人是皇甫心儿,瑶琴却非当初自己所赠那张,皇甫心儿止住了琴音,冷冰冰道:“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是来向你告辞的,你还好吗?”
皇甫心儿不言不语,继续抚琴,也不抬头看他,萧尘自己一个人没趣的笑了笑,说道:“那么……在下告辞了,皇甫……皇甫宫主。”
当说出皇甫宫主四个字时,他心口忽然一阵剧烈绞痛,似万箭攒心,为掩饰痛楚,他立即疾步往谷外走了去,皇甫心儿琴音也停了停,但脸上依旧无波无澜,又开始一声一声抚琴。
然而琴声却是越来越疾,她双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用力,狂风骤起,冷冽呼啸,阵阵刺耳琴声传出,震得附近竹子颤动不休,竹叶飘飘扬扬飞落。最后“铮铮铮”几声,琴声终于止了,七根琴弦,也断了。
风,也散了。
一路疾奔出谷,萧尘心口绞痛终于减轻了些,转过身见咕叽兽气鼓鼓看着自己,问道:“咕叽兄怎么了?”
“咕叽咕叽!”咕叽兽大声叫了两声,似乎很是生气,萧尘有些不解:“怎么了?”
咕叽兽转过身,又往回跑了几步,眨着一双大眼,看着之前皇甫心儿抚琴的竹林方向,嘴里不断发出“呜呜”轻哼声。
萧尘走了上去,说道:“走吧,青鸾她们应该已经快到怀州了。”
咕叽兽转过身来,气鼓鼓看着他,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嘴巴,最后指了指绝情宫的方向。萧尘略一细思便即会意,问道:“你是说,这些天一直是心儿在照顾我,在替我疗伤?”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兽不断用力点头。
萧尘心中忽然剧烈一痛,那刚刚自己还说出那些教人听了伤心的话来,称她什么皇甫宫主……念及此处,立即又往之前那竹林跑了回去,回到竹林,人已去了,只剩一张断了弦的琴放在那里,还有落满地的竹叶。
萧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了过去,轻轻摩挲着琴身,和七根断掉的琴弦,花了半个时辰,才将断弦一一接回去,最后抬头又看了一眼绝情宫的方向,终于还是转身离去了。
再次回到谷口,萧尘望了一眼怀州的方向,祭出飞剑,将咕叽兽抱起,便御剑往下一座城镇而去,在他走后片刻,远处树林里忽然走出一人,那人青衣飘飘,手里拿着一柄拂尘剑。
接下来又过了三日,这日已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夜幕时分,萧尘抵达一座小镇,镇上甚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行人往来不断,还有许多人在河边放水灯。
萧尘四处看了看,原来这座小镇,竟是当初他与慕容仙儿去中洲时,路途经过了的一座小镇,景物依旧,时间却过了太久,也不知仙儿现在如何了。
一瞥眼,萧尘似乎看见后面有人跟着自己,但被行人一阻,似乎又没了那人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如今此刻,他灵识大不如以往,心想不知是否被人跟踪,但眼下须当尽快离开为好,如今自己已是连左丘阳那些人都打不过了,鬼封怕是也召唤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