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哉善哉……”又一声佛号响起,空中顿时再现一个巨大的佛手印,轰隆一声,直接将夜无心打得吐血飞出二百丈远。
终于,一道金光落下,接住了萧尘,却是一位白须金袍和尚,项上挂着一串紫檀色的佛珠,左手持金刚伏魔杖,右手将萧尘揽在腰间,远处许多人惊呼了出来:“应是玄同大师!应是玄同大师!”
这白须老僧正是无音寺四大神僧之首的玄同大师,已有百年未出过寺门,一身佛法高深,无人知其修为如何。
斗篷人沉喝一声:“走!”立即卷上青衣女子和玉玲珑,化作一道黑雾朝东边遁去,血影狂刀也顾不得和晓月纠缠了,念了个诀,迅速化作一道血光破空而去。
晓月立即落下,走到玄同大师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弟子见过玄同大师。”
玄同大师点了点头:“这位姑娘是……”
“弟子千羽门第一百三十七代弟子晓月,师承素念真人。”
玄同大师颔首一笑:“原来是故人之徒,说起来贫僧已有百年未曾见过故人了,不知真人可还好。”
“师父一切安好。”
这时远处玄极大师等人也过来了,玄极大师皱眉道:“师兄怎么出来了,镇魔塔现在……”
“半月前我曾捎信给师弟,见师弟半月不归,猜想此地应有事发生,不想今日前来,却是……唉,善哉善哉……”
单于正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燃了近五层魂元,此刻脸上煞白,向玄同大师行了一礼:“万仙盟单于正见过大师……”说完看向对方手中抱着的萧尘,道:“不知大师要如何处置此人?”
玄同大师看了看形同死人的萧尘,叹息一声:“此子既是自我东洲而来,不如便由贫僧带回,从此关入镇魔塔下,待他日魔性洗净再作打算吧。”
“不可!”单于正连忙道:“此人身怀仙魔两家之长,今日戾气深种,他日必是我正道大敌,依晚辈之见,应当以三昧真火炼化七七四十九日,待其形神俱灭!”说到最后,神色间越发狠厉。
“善哉善哉,善哉善哉……”一旁玄极大师跟虚谷和尚不断低声念起了佛语。
玄同大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子既非魔族中人,我等岂可妄杀之……”话音未落,忽然全身一震,手臂登时如遭电击一般,不由自主松开了萧尘。
紧接着只见一丝细不可见的黑气没入了他手腕之中,清尘真人等脸色大变:“是魔识!”
一旁玄极大师亦是心神一震,忙道:“师兄!”
“勿急!”玄同大师将禅杖往地上一立,左手两指一并,往右手手肘处按去,一道金光注入,却只见他脸色忽然煞白,额头冷汗渗出,始终无法将那魔识逼出。
单于正眼中杀机一现,猛催体内全部真元,一掌往地上的萧尘头顶拍了去。
“铛!”一声巨响,单于正被震退五步,却是玄极大师挡在了萧尘身旁,随后他旁边的虚谷和尚将萧尘抱了起来,念道:“阿弥陀佛,萧施主终归还是要去我无音寺……”
微风徐徐,暮色下满目疮痍的天元城别是一番荒凉,玄同大师放下手臂,向众人道:“贫僧寺中还有事,那么便不在此久留了。”说罢拿起禅杖,看向身旁的师弟:“师弟,走吧。”
“大师留步!”羽逸风疾步走了上来,看了看虚谷手上的萧尘,然后双手将无垢剑递出:“此剑中剑灵名曰无垢,不喜杀戮,或许能化解萧师弟心中的一些戾气,希望大师将此剑留在萧师弟身边。”
玄同大师微微颔首,一旁玄极大师接过无垢剑,单手成掌放在胸前:“善哉善哉……”
“师弟,走吧。”三人化作三道金光,渐渐消失在了夜幕下。
羽逸风望着三人离去的天际,心想小尘如今怕是功力尽失,天下正道都要杀他,也许让他被关入无音寺的镇魔塔是最好的,只是那塔中魑魅魍魉无数,希望有无垢剑在他身旁,可保他周全。
晚风轻拂,今夜的天元城,别是一番宁静。
天元城一役,正道损失惨重,无数门派弟子罹难,也有许多门派掌门殉道,可谓近百年来最惨烈的一次正魔之战,大地灵脉也受损严重,需要无数人用时间去修复。
此刻,在天元城往西三百里的地方,星月交辉之下,但见道旁两个人影行得不徐不疾,一人正是之前的斗篷人,一人则是青衣女子,青衣女子扶着斗篷人,似乎他受了不轻的伤。
“风幽大人,你还撑得住么?”
斗篷人手一伸:“无碍!”咳嗽两声,又是两口鲜血喷出,道:“那一剑威力惊人,我本体元神只是受了些微创,可那老秃驴实是厉害,切断了我与本体的神识连接,这具分身撑不了多久了,恐怕接下来的一年时间我都无法出来了,这期间的事就交给你了,青萝。”
“属下遵命!”
斗篷人点点头,复又抬头看向高天上一轮孤月,冷笑道:“灵寂间已经开始怀疑那些魂魄了,不过没关系,就算白素素查到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况且,她永远也查不到,毕竟那个人是来自神魔放逐之地,归墟界,呵呵……”
青衣女子神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沉声道:“归墟界,即便万千神魔,天冥二帝被打入归墟界也休想出来,那人竟能使一道魂魄逃出归墟界,如此大的本事,风幽大人,你真不知此人来历吗?”
斗篷人摇了摇头:“六界都查不到此人来历,我只知道他自称‘魔魇’……”
“魔魇……”
东洲大陆,群山绵延,巍峨耸立,乃是仙道门派的发源地,而在以东偏北之境却有一怀古镇,镇上人人虔心向佛,只因出镇往北二十里,有座无业山,山上正是经历数千载,风雨不动的无音寺所在。
无音寺开派已有数千载,在如今道家门派鼎盛的时代,却依然是香火不绝,能于这乱世中有一席之地,而在寺中后山更有一镇魔塔,巍然屹立,令四方妖魔闻名丧胆,不敢兴风作浪。
玄同大师三人回到寺中已是次日清晨,朝阳初生之下,但见朱墙黛瓦,绵绵不绝,院墙上均写着大大一个“佛”字,四周多有松柏为缀,正首上方乃是大雄宝殿所在,整个气派庄严雄伟,殿中正传来诵经木鱼之声。
寺间香烟缭绕,众弟子见方丈归来,均恭声问候,玄同大师脸色兀自有些惨白,背心冷汗直流,向身旁师弟道:“玄极师弟,你先带此子去镇魔塔,我要闭关逼出魔识,恐怕近一年无法出关。”
“阿弥陀佛……”玄极大师念了句佛号,与弟子虚谷向后山走去。
在后山一间禅院里,但见一座八角宝塔巍峨耸立,仿佛直入云际,宝塔往上共有九层,往下也有九层,四方皆有金光秘术笼罩,正是镇魔塔,地面往上九层关押为祸四方的小妖,地下九层则是镇压穷凶极恶的大魔。
镇魔塔从外面看似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乃是一方镇魔玄境,四周摆着十八罗汉像,个个面相威严,寻常小妖便是看上一眼,也要吓得魂飞魄散。
此刻,禅院里不断有沙沙之声响起,却是一名持帚扫地的白须老僧,老僧身形削瘦,衣着俭朴,不似玄同大师那般身披金色袈裟。
忽然间,镇魔塔震荡了起来,引得四方雷动,塔顶上空瞬间罩起了一层阴云,随着阴云聚拢,雷声不断,整座塔也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要崩塌一般,而那塔底最深处仿佛隐隐间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魔?心魔?何为魔?”
塔下十八罗汉像立即腾起一道道耀眼金光向塔上打去,但仍是镇压不下,扫地老僧叹息一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菩萨,妖魔,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一千年了,你又何苦执着。”话末,手中竹帚一扫,一股疾风迅出,打在塔上,那塔立即不动了,塔顶上空阴云也逐渐散去。
许久后,院外响起脚步声,却是玄极大师与虚谷和尚带着萧尘来了,扫地老僧也不看一眼,叹声道:“关入上面第二层吧。”话末竹帚一扫,打开了一道混沌结界。
“阿弥陀佛……”虚谷和尚抱着萧尘走到混沌口,以一股柔力将他送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尘迷迷糊糊再次有了意识,想要睁开眼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四周仿佛乃是一处混沌,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响起了当年自己兵解自身,后来青玄师祖给自己续命时的话语:“阴阳转璇玑,造化夺生死,魂兮归来……”
“青玄师祖,是你吗,我又回到玄青门了吗……”
萧尘终于能睁开眼,眼前光线说亮不亮,说暗不暗,但是景象却令他吓了一跳,本能反应下往后面坐了去。
只见他面前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妖怪,有一脸茫然的兔妖,凶神恶煞的蜘蛛精,妖媚的狐狸精,面生獠牙的野猪精……像是群妖汇聚一般,且个个眼神不善,领头的似乎是一只黄鼠狼妖。
“黄……黄大仙!这人类小子醒了!要不要把他吃了?打打牙祭?”一只手拿钢叉,尖嘴利牙的黑鱼精惊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