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心道人前去查看情况的时候,袁峰还在低着头仔细查看手印。他自幼聪颖,又嗜武如命,眼前这手印也太是奇怪了,不知是哪家门派有如此霸道武功、一张肉掌能抓去这半个粗大树干?
他蹲下马步,气沉丹田,挥出右手,朝着那颗大树用力一抓,树干一阵摇晃,只抓下一层树皮。袁峰摇了摇头,师父常说本派武功重在内功、兵器,但是外家功夫却有不足,看来果是如此了。
正在袁峰抓耳挠腮、冥思苦想之际,忽然耳边传来呵呵冷笑声。袁峰立时向前纵跃,跟着从袖中掏出判官笔,向外挥出,一招铁链锁江,将自己周身护住,又一个鹞子翻身,跃出一丈有余,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一位葛衣长须老者,须发皆白,年约六十上下,眼神就似利剑一般,上下打量着袁峰,点点头说道:“身手还不错!果然是崆峒派的后起之秀!”
袁峰见这老人虽然不是慈眉善目,但看上去也不像坏人,便放下心来,问道:“请问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是崆峒派的?”
话刚一出口,便觉不妥,崆峒派善使奇门兵器,自己刚刚又使了一个招数,武林中稍有经验的人自是一眼便能识得出来。果然那老者哈哈大笑起来,斜眼问道:“你师父是谁?”
袁峰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一番,这老者行事隐秘,不太像正派中人,又惦记着师父,懒得和他纠缠,便收起铁笔说道:“在下不过是崆峒门下小道童而已,说出来没的辱没师门。在下有事,失陪了!”说着拱拱手便要转身。
“嘿嘿!你还想走?”白发老人放声大笑起来。
袁峰愕然道:“什么意思?”
“我瞧你这娃儿甚是有趣,不如离开崆峒派那几个小牛鼻子、跟了我罢!”白发老人笑眯眯地说道。
袁峰强抑心中的怒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武林中背叛师门更是最大忌讳。这老者这不是让自己失败名列吗?瞧他说话多半不是好人,“多谢前辈抬举,在下已有师父,万万不可背叛师门。告辞了!”说着脚尖一点,一招燕子点水,身形拔地而起。
忽然右脚上一紧,跟着身子一转,一股大力将自己扯了回来。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那老者居然在片刻之间将自己硬生生地拽了回来,心中又惊又怒,连忙伸出左脚朝那老者手上踢去。
老者嘿嘿一笑,将手腕一抖,袁峰顿时全身失去力气,头下脚上栽了下去。好个袁峰,在半空之中,左手铁笔朝地上一撑,右手铁笔一挥,以笔当剑,向老者手腕划去。
那老者咦了一声,手腕一翻,伸出用两指夹住铁笔。袁峰用力一拽,居然纹丝不动,心中又惊又急。他习武已将近十年,颇有功底,也算是崆峒派的后起之秀,今日出手居然便给一个老者空手制住,心里不禁又是灰心又是惊惧。
其实袁峰不知道这老者与崆峒多有渊源,对崆峒派武功早已熟稔,又见这袁峰初次行走江湖,临阵对敌经验又不足,存心想在袁峰面前露一手,所以干冒风险出手,想要让他心服口服。
谁知袁峰焦急之下,也来不及多想,猛提一口真气,左手铁笔一招仙女引针,刺向老者身上几处要穴。老者虽然自恃武功高强,但是在袁峰这般死命般的打法之下,也被迫松手。
袁峰心知这老者武功高深莫测,只怕师父也不是敌手,不敢多留,拔足便往山后奔去。谁知还没奔出几步,眼前一花,只见那老者赫然站在自己的面前,笼着宽大的衣袍对着自己嘻嘻而笑。
袁峰怒道:“我与前辈素不相识,为何一再相戏?”
白发老者呵呵笑道:“你不认识我,你师父可认识我!嘿嘿,你师父不知道是清性小道士还是清心小道士?要不,就是清闲小道姑?”
清心、清性、清闲是崆峒派三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也是和少林、武当掌门人同辈份的武林名宿,今日居然给人称作小道士、小道姑,袁峰真是哭笑不得,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老者。只见他虽然须发全白,但是面色红润,看似和师伯、师父年龄相差无几,但说话为何如此托大?
“怎么?你不相信我老人家说的话?”老者怒道,“五十年前我去崆峒山,和冲玄切磋武功,清性还只不过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小道士。喊他小道士有什么不对了?”
袁峰吓了一跳,冲玄真人是本门上一代掌门人,也是自己的师祖,武功高深不可测,武林罕有对手。师父常叹息道,若不是本门惨遭变故,害得师祖早早谢世,以至于本派绝顶武功失传不少,本门也不会有今日这般人才凋零。
崆峒派上下对冲玄真人奉若神明,现在这老者居然敢和师祖切磋武功?当真是闻所未闻了!
袁峰虽然将信将疑,但是也没心思打听,师父去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听见自己这边的动静,早该出来了。想到这里他朝老者施了一礼,说道:“在下师尊上清下心,冒失之处还请海涵。今日有事,就此谢过,还请前辈方便一下。”
老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连声说道:“可惜!可惜!”
袁峰愕然道:“可惜什么?”
“唉!死到临头了,还不可惜么?”
袁峰冷笑道:“在下小命一条,原也不足惜。不过,前辈也是一代高人,不知在下哪里冒犯了?不然为何苦苦相逼?”
“呵呵!”老者大笑几声,“你这娃儿净瞎说,想要灭你们崆峒的可不是我。我老人家只不过看你这娃儿聪明机灵,甚是对我胃口,所以出手救你,还不赶紧跟我走?”
袁峰吃了一惊,这老者虽然不知来历,但是武功高强却是千真万确,他既这样说只怕确有其事。崆峒派传承上百年,派中高手辈出,想要灭了崆峒只怕连少林、武当联手也不够。眼下最为担忧的倒是师父,不知道他老人家遇险了没有?
袁峰脸色随即恢复了正常,淡淡地说道:“多谢前辈好意!是生是死崆峒派可从来没有求饶过!在下生是崆峒人、死是崆峒鬼,绝不会背叛师门!”
老者脸现奇怪之情,摇摇头,说道:“你这娃儿真不知好歹!想要投在我老人家门下多了去了!你却一再拒绝我老人家的好意?清心小道士功夫比他师父差远了,你跟了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练武资质?”
袁峰又是吃了一惊,无敌门本是武林之中一个小门派,但近二十年来年异峰突起,接连将武林中几个帮派灭门,一时震动武林。少林、武当、崆峒、青城等中原九大正派,本想联手前去兴师问罪,只是仔细查探之下,这几个被灭门的江湖帮派也多有不是之处,也不算是江湖的正派,好在无敌门也没有太多滥杀无辜,所以后来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今日自己居然遇见了无敌门下,袁峰更是懒得和对方纠缠,说声得罪,挺起笔便往前冲去。他已打定主意,这老者若是再阻拦,自己须当痛下杀手,无论如何也得冲过去,及早和师父会合。
白发道人却也不退让,一双铁笔堪堪刺到自己的胸口,倏地伸出手来抓住铁笔,咔嚓几声折断后随手一扬,那对铁笔转瞬之间便深深插入岩壁之中。
袁峰又惊又怒,这铁笔乃昆仑山所产精钢铸造,是师父赠与自己的随身兵器,这老者居然随手折断,真是欺人太甚!袁峰急红了双眼,双掌一错,足走八卦,默运崆峒派三清内功,立时扑了过来。
老者眼里露出讶异之情,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功、胆识却也过人,心里更是喜爱,打定主意想看看袁峰功底如何,于是便轻飘飘地侧了过去。袁峰一掌打空,却也不慌张,借着去势,左脚蹬在山石之上,身子翻转,右手化掌为剑,一招彩云追月,向老者肩膀削去,虽是一双肉掌,却也隐隐有风雷之声。
老者蓦地伸出右手,一把抓住袁峰的手掌。袁峰避之不及,只感觉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地向自己体内倾泻而来,大惊失色,连忙运起崆峒三清神功相抗。
老者又是咦了一声,脸上现出赞许之情,说道:“冲玄这死鬼倒有两下子,徒儿不成器,这徒孙倒是一块好苗子!”嘴上说着,手上却一点也没闲着,伸出左手向袁峰的右手弹去。
顿时袁峰只感觉一股阴寒之气,犹如一只利箭,从自己的虎穴,顺着经脉,攻向五脏六腑,片刻之间手脚冰冷、冷彻心扉。
老者眼看袁峰动弹不得、全身僵硬,笑眯眯地说道:“我这寒阴神掌比之你们崆峒派如何?”
袁峰体内有如百蛇嗜身,牙关紧咬,他知道这老汉就等自己开口乞求,“宁肯自己牺牲,也绝不能让师门受辱!”
想到这里,他忍住疼痛,双手合十,按照师父所授三清神功,运起内力苦苦护住内脏。那股阴寒之气势头缓了一缓,老者正想再稍微发力,让这小子尝点苦头,就在这时山后传来阵阵惨呼声,老者脸色一变,伸手一抓,将袁峰提了起来,跟着脚不沾地地向山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