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峰遍体生寒、如同坠入千年冰窟之中,饶是他性格倔强,此时也只得勉强运起真气护住心头,再也不敢和逍遥散人说话。
逍遥散人一把托起袁峰,施展轻功往谷口赶去。峭壁悬崖、冰天雪地之中,一个人影在空旷荒野之中疾驰。
袁峰浑浑噩噩之间,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也不知给他带到哪里去。就算有心挣扎,但此时可真是无力反抗了!体内的寒气如同百千个针扎一般疼痛难忍,袁峰恨不得跳下悬崖倒是一死百了!此时四肢冰冷之极,早已失去知觉,唯有三清神功护住心头,才使得自己不至于昏迷。
可这逍遥散人似乎知道袁峰性命无虞,他一手夹住袁峰,一手拾起石块,在林间疾走之时,顺手将惊起的野兔、山羊击落,一连捡拾多只野味。
也不知这般疾行多久,也不知翻过几座大山,好在雪后月朗星稀,夜色极是透明,只见地势由之前的陡峭逐渐变得平缓,密林逐渐稀疏,地上的积雪也越来越稀薄。
袁峰心里暗暗惊讶,不知道这老怪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雪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为了雨点,刚才的月色早已消失,乌蒙蒙的天空就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笼罩在这无边无际的天空之上。雨点早已打湿了衣服,冰冷的寒风从山谷中吹过,更是冷入肌骨。
袁峰何曾有过这等经历?身体的酷寒倒也罢了,而体内的阴寒之气却是越来越盛,呼吸也是愈来愈困难,加之头痛欲裂,简直生不如死。而逍遥散人似乎不在乎袁峰的死活,一手夹着袁峰,一面施展轻功兀自向前飞奔。
如此这般也不知到底经过几座山峰,很快袁峰全身已经失去知觉,仅凭脑海之中残存的一点意识,唯有尽力用仅有的一点真气护住心头。
等他悠悠醒转的时候,映入眼前的屋顶、墙壁虽是破烂不堪,但上画面满了五颜六色的图案,几根大红色粗大的柱子结了五六个硕大的蜘蛛网,显然这里荒废已久,再低头一看,自己原是躺在床榻上,身上所盖被絮又破又旧又是油腻不堪,连颜色都已经分辨不清。袁峰本是极爱清洁,此时却觉得这破被乃是天下第一温暖之物。
只是眼前的墙壁纹饰、被絮花纹却是平生从未所见,房屋构造、室内装饰、衣被摆设等等皆与中原迥异,袁峰心下奇怪,“这是什么地方?自己到底是在人间还是到了阴间?”
袁峰心里一阵恍惚,试着抬起左手使劲掐了一下右手,一阵疼痛顿时传了过来,心里顿时大喜,自己算是从鬼门关里逃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里?那可恶之极的逍遥散人却是到了哪里?
正当袁峰又喜又悲、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隐隐飘来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他浑身酸痛,循着香味望去,那香味原是从侧门外不时飘来。
香味入肚,肚子里顿时饥肠辘辘,袁峰挣扎着爬起来,虽然乏力衰弱,但好在周身血液已经正常,感觉四肢也能正常活动。
袁峰扶着墙壁,刚刚挺直身子,眼前一阵金花,顷刻之间天旋地转,赶紧双手死死扣住墙壁,闭着眼睛休息好一会,这才睁开眼,小心地挪着脚步,一点一点地往门外走去。短短几丈远,袁峰却是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好不容易才挪到那侧门的门槛,伸头看了一眼,原是外间房间一圈矮桌上,摆放了一大盘牛肉。那几大块牛肉颜色深红,一股热气袅袅升起、香味四溢,显然烧熟不久。
袁峰再也顾不上这牛肉是何人所烧,几步挪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抓起一大块牛肉就往嘴里塞去。这牛肉极有嚼劲,味道却是极为鲜美,与平日所吃却是大为不同。几块香熟烂透的牛肉入肚,一股热气顿时涌遍全身,明显感觉身上恢复了力气,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跟着大门响处,从门外走进一人,却是逍遥散人阴魂不散地走了进来!
袁峰当即站了起来,一颗心砰砰直跳差点蹦出心膛,双手一抬,下意识地摆出架势。
逍遥散人大笑起来:“怎么?还是不服?就你这样,还想来打一场吗?哈哈!”
袁峰冷笑道:“前辈武功通神,在下虽然明知不敌,但是想要我改投你门下,却是万死不从!”
逍遥散人怒形于色,正待发作,又见这小子重伤之下,居然沉如山岳、静若山峙,心里一沉:“果然是玄门正宗,伤于寒阴掌之下居然恢复如此之快,这小子禀赋特异,留下他大有益处。”
想到这里脸色一缓,在桌前坐下,随手取了一块牛肉,自顾自地大嚼起来。
袁峰眼看着这老怪恼羞成怒,正想拼死一搏,谁知他竟然如此轻易就放过了自己,心里揣揣,不知道这老怪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吃完牛肉,逍遥散人把嘴巴一抹,把盆子一推,说道:“这么好的牦牛肉你不吃吗?唉!真是暴殄珍物!”
“牦牛肉?”袁峰奇道:“这是牦牛肉?”
“哈哈!川西雪山牦牛肉质温和,极是大补,你伤后初愈,自是有益无害。”
袁峰心里大奇,这老怪前日痛下杀手,将自己伤得生死不得,怎的转眼之间又对自己如此体贴?到底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忽然又转念一想,这老儿武功卓绝,天下罕有匹敌,他若真的想杀死自己,岂不是轻而易举?怎会暗中谋害自己?
袁峰也不客气,立时坐了下来抓起一大块牦牛肉,大啃大爵起来。
逍遥散人忽然心里一动,眼前这小孩儿旁若无人、流露真性的率真模样,依稀似曾相识。那是多少年前,在长白山的深山老林里,自己也曾和这样一个小孩相伴,那小孩机灵聪颖,小嘴一直甜甜的,很会看人眼色,逗得自己很是开心。
可是,等到自己把一身武功都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那小子却毫不留情地偷偷溜下山去,凭着一身惊人的本领,很快就在京城扎下了根,不仅混进了大内侍卫,而且很快就成为了太子的心腹。只留下自己一人孤苦伶仃枯守深山老林。
想到这里,逍遥散人心里叹了口气,自己一生独来独往、性格孤僻,一生便只收了南宫剑这一个徒弟,刚入师门便让他立下重誓一心传承师门,谁知他竟是贪图荣华富贵,武功学成便自己偷下山去。
这倒也罢了,更让逍遥散人气恼的是,他这门武功修炼与别派大是不同,原本就需要两人互相切磋才行。南宫剑走了之后,自己一个人无法再待在长白山上,只得下山寻访徒儿,原以为能将之劝回山上,谁知南宫剑这小子不仅大权在握,而且招纳天下武林高手异人成立一个无敌门。
这小子权倾朝野、威震武林,早已是利欲熏心,立志要做古往今来第一个横跨朝廷、武林之人,自己不仅劝说不了,反而给他威逼利诱要求也要加入无敌门,说是远比自己师门风光,也是给列代师祖脸上添光。
自己虽然生气,只是南宫剑如今羽翼已成,自己已是无可奈何。也算天可怜见,自己这次下山,原本只是给无敌门压阵,居然遇见崆峒派这个小孩儿。瞧这样子,这孩子天赋异禀,资质竟是比南宫剑强得多了。
想到这里,逍遥散人心中触动,眼色柔和看着袁峰狼吞虎咽,宛如和蔼可亲的祖父看着自己的孙儿一般。
那袁峰吃完牛肉,一抬头便看见逍遥散人盯着自己看,眼神一改前几日冷酷凶狠,竟然露出了难得的慈祥,怔了一怔,站了起来,对着逍遥散人一楫,说道:“多谢老伯食物相赐,在下还要回转崆峒,这就别过!”说完掉头就走。
逍遥散人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这个时候你还想回到崆峒山?”
“怎么?”袁峰好奇心起,停下脚步,说道:“实不相瞒,我自幼便在崆峒长大,不回到崆峒还能去哪?”
逍遥散人站了起来,大步走到大门口,将大门一推,说道:“这里是川西雪山,周边数百里都是无人区,况且此地离你崆峒有千里之遥,嘿嘿!你如何回得了崆峒山?”
袁峰大惊之下,险险晕倒,急忙奔到大门向外张望,只见放眼望去,四面雪山环绕、峰峦叠嶂、人迹罕见,果然与平日所见截然不同。
袁峰自幼在崆峒山长大,虽然秋冬季节也是年年大雪纷飞,但是一到春夏之交便积雪消融,何曾见过这般冰川兀立?
崆峒派名震西垂,门下也多川、藏、甘、陕弟子,袁峰曾听他们说过川西雪原景色极是绝美,但是因为交通隔绝、天气恶劣,所以人迹罕至。若是贸然前去,饶是武功多强,也大多有去无回,以致人人谈之色变。
没想到这逍遥散人居然将自己带到了莽莽雪山,却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