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双手紧握一只长笛,横在嘴边,刚才那笛声显然便是她所吹。马铁心心中也是疑惑不定,刚才那股内力之强举世罕见,原以为必定是一位武林泰斗或者世外高人到了,谁知竟然是眼前这位娇弱女子?
但从她的身姿、步法来看,这位女子武功早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虽然自己并不惧怕于她,但这女子年纪轻轻便学得一身武功,她的师门必是大有来历,于是冷冷地说道:“无敌门在此处理公干,姑娘若有吹弹雅兴不妨到山中找个僻静之地,此处血光刀影,非你所待。”
那白衣姑娘将笛子一摆,说道:“青城山一向是修道清净之地,何来血光之灾?各位既非青城门下,便请下山罢。”这声音如空谷幽兰,清脆悦耳,让人舒适甜美。
众人又是一奇,这姑娘看似娇弱无力,怎的武功却这么霸道、强悍?
无敌门云堂堂主木芙蓉放下长剑,走上前来笑道:“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妹妹!我虽是女人,也是见之犹怜呢!这里刀枪不长眼,若是无意中伤了你,岂不是太过遗憾?妹子这就到一边去,看看我们无敌门和青城派相斗如何?”
那小姑娘依然冷冷地说道:“你们喜欢打架斗殴。便请到山下去,那我便不管。想要在这青城山动武,那是万万不可的。”语气温柔,语调却是冰冷之极,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木芙蓉脸色僵住,勉强笑道:“是吗?如果我们偏偏在这里不走呢?不知道小妹妹有什么办法撵我们走啊??嘻嘻!”说完伸手去拽那小姑娘的衣襟。
小姑娘也不答话,等到木芙蓉的手刚刚沾到衣服上时,将笛子横在嘴边,猛地一吹,一声笛声高亢激越,犹如一声惊雷划破长空。木芙蓉的手如同被雷击一般,只感觉一股强力,排山倒海般地向自己冲了过来,还来不及反应便整个人被抛出去七八米之外。
众人又是一阵大哗,这木芙蓉也是江湖早已成名人物,一手八仙剑使得出神入化,怎的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更让人惊讶的是,谁也没有看见这小姑娘使出了什么招式。
“难道这小姑娘会魔法不成?”所有人的心头都涌上了这个念头。
“好!是我们看走了眼,原来姑娘居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马铁心毕竟是一位武林名宿,虽然看不出这小姑娘的来历和师门,但是心里也知道,这小姑娘的笛声颇为古怪,自己今日算是遇上了一位强劲的对手。
于是将手中的铜锤晃了一晃,说道:“姑娘小心了,让老夫领教一下你的高招!”话音刚落,右手一挥,铜锤便如流星一般,带着呼啸声猛地砸向小姑娘。
那铜锤又笨又大,但在马铁心手中却似小儿手中玩具一般轻巧灵便。那小姑娘却似乎浑然不知,兀自吹着笛子,众人不禁替他捏了把汗,胆小者忍不住又是一阵惊呼声。
蓦地,小姑娘微微转了身子,将笛子朝向铜锤的来处,那笛声陡然转为铿锵热烈,如水阻江石、浪遏飞舟。说来也是奇怪,只见在这笛声中,那铜锤明明就要砸到小姑娘的身上,却突然变得缓慢下来。旁人不知道还好,马铁心心里却是大为吃惊,似乎感受一股强力将自己的铜锤生生阻拦下来。
他心里虽然吃惊,却也反应神速,右锤受阻,左手的铜锤却早已自下而上挥了过来,挟带呼呼之风,声势更加惊人。众人虽然看得惊险不已,那小姑娘却是神定气闲,只是自己吹奏着笛子,也不跳跃、躲避,那笛声连绵不绝,时而悲怆委婉,如风啸峡谷、百折迂回,时而放浪豁达,如月游云宇,水漫平川。
马铁心左右两锤上下翻飞、疾如闪电,竟然有风雷之声,铜锤所过之处,激起一股劲风,刮得众人脸上隐隐作痛。那小姑娘在这锤影风声中,就像一叶小舟在惊涛狂浪中飘摇不定,似乎时时就要丧失在铜锤之下。众人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就连长春道人等人,虽然是修身养性多年,早就养成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却也是看得心旌颤动,谁也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此命丧于铜锤之下。
而袁峰此时更是紧张万分,随着双方打斗到了激烈处,一颗心早就砰砰跳得厉害,似乎就要蹦出心脏,一双腿哆哆嗦嗦,站立不稳。比之他自己这几日身陷险处,几次三番险先命丧他人之时,似乎也不及此时的紧张。自这小姑娘进了大殿伊始,他的眼光就顿时被吸引住了,似乎再也挪不开。
袁峰自幼在道观长大,甚少与女孩接触,今日突然见了这样一位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女,心头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个少女,再也不能离开。
马铁心越战越勇,斗到高潮,一边连连吼叫,一边更加用劲挥舞铜锤,一双大锤招招砸向这小姑娘身上。而那小姑娘对眼前的一切却视而不见,面容恬淡,似乎沉醉于笛声中。
说来也奇怪,那对大锤虽然来势凶狠,但是到了小姑娘的跟前,却缓了下来,就差那么几寸,怎么也砸不到她的身上。马铁心越斗越急,身上的汗水都滴了下来,脸色涨得如同醉汉一般。众人又是惊奇又是骇异,武林之中从来没见过比试,这小姑娘到底使得是什么功夫?怎的这般神异得不可思议?
长春道人和长信、长义、长青、长和交换了眼神,一起点点头,这小姑娘的武功似乎便是本门故老相传的云中曲这门神功了!只是这门功夫早已失传,小姑娘不知从何处竟然学得去了?
就在缠斗中,那笛声又是一转,从高亢激越变得轻柔悠扬。众人的思绪也跟着笛声悠扬飘荡、绵延回响,一时之间大殿之内,似乎萦绕着无限的遐思与牵念随着弟子悠扬的旋律,缓缓地飞升。
说来也怪,马铁心本来凶狠搏命拼杀,此时似乎中了魔法一般,那虎虎生威的铜锤,竟然跟着笛声的节奏,前后左右耍弄起来,自己也像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跄跄完全失去了步法。
众人又是好笑又是吃惊,这马铁心也算是一代宗师,武功精湛,此时却是完全不得章法,跟在这笛声里前后舞弄就如乐师一般,实在不成体统。
笛声悠扬婉转,似乎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锦,一幅无声的灵动画卷,一曲清新的玄妙天籁。众人也不禁为笛声迷住,似乎忘记了刚刚的厮杀。
巴铁石、木芙蓉、左大海等人也看出了不妥,正想上前解救时,谁知那马铁心突然爆喝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整个身子晃了一晃,扔下手中的铜锤,双手做爪状,猛地合身扑了过去。
那小姑娘吹着笛子,等到马铁心扑到身边之时,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一连倒退十几丈之外,身子虽然飘动,笛声未断。马铁心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双手不住地抓住自己的心口,嘴角含着鲜血,脸色狰狞,神情恐怖,似乎非常难受。
那小姑娘放下笛子,淡淡地说道:“你的五脏六腑已经为我震伤,若是现在找个地方运功疗伤,或许有救。若是再延迟片刻,只怕你六窍流血、经脉俱断,谁也救你不得了!”
众人更是大吃一惊,这小姑娘文弱娇小,既没动上拳脚,也没什么高深内功,怎的吹奏之间就重伤了名震西北的武林高手?
左大海和木芙蓉抢上前,将马铁心背到墙角,将一颗碧灵丹塞入他的嘴中,又是运功又是推拿活血,良久那马铁山才悠悠醒转,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又紧闭双眼,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悄悄流了下来。
左大海和木芙蓉相顾骇然,吃惊之余也是心伤。这马铁心本是威震西北的豪杰,但是在崆峒派的追杀下,只身一人凄然逃命,直到后来正逢无敌门大举扩兵买马,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投靠在大内统领南宫剑。
南宫剑久闻铜锤马铁心的大名,欣喜之下,任命其为无敌门风堂堂主,负责招募四方武林群豪。左大海、木芙蓉、巴铁石等人皆在其引见之下,投身于无敌门下。现今看见马铁心这般凄惨下场,木芙蓉、左大海等人不免兔死狐悲,心寒之下,心中涌上一丝惧怕。他们一生纵横天下,几乎天天在刀口上生活,什么危险情景没有遇到过?但这小姑娘的武功实在太过怪异,竟然在不动声色之中,杀人于无形,左大海、木芙蓉等人心中第一次有了惧怕感觉。
左大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起大刀,说道:“好!我来领教姑娘的高招!”
马铁心睁开眼睛,抬起手指着左大海,颤声说道:“不、不可!”
左大海回头凄然说道:“大哥,你我情比金兰,自然同生死、共患难!再说,无敌门的威名,岂能在我们手中葬送?不战而退,依了无敌门规,将会怎样?”
木芙蓉等无敌门下心中又是一凛,原来无敌门规极是森严,惩罚极是严酷。若是遇敌而逃,不仅要被废除武功,还要身受三刀,这对学武之人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马铁心眼光一暗,长叹一口气,把手收了回来,不再言语。
无敌门众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向无敌门左护法逍遥散人。这逍遥散人武功最高、辈分最大,又是大内统管南宫剑的授业恩师,此时唯有他才能主持大局。
逍遥散人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瞧也不瞧一下马铁心,“你们瞧我干嘛?什么无敌门规不门规,老夫年纪大啦早就记不住了,再说,报不报仇呢也不是我老人家的事情,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老夫是决不趟这个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