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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比斯特娜

一些树叶在枝上留恋,久久不愿离开;一些树叶随风飘散,去做长途的旅游;还有一些树叶,却被女人们系在了腰间。那时候,女人没有衣服可穿,这些树叶就成为她们遮羞的衣物。对于这些女人腰间的树叶,我敢肯定的是,这些树叶比枝上的那些智商高;我也敢肯定,这些树叶比地上的那些情商高。因为,它们选择了一个美妙无比的住处:女人的腰。

自从有了这样的选择,秋风扯不动它们,霜雪冻不坏它们,而男人好色的目光,让它们团结得更加紧密。

——大石新语

1.那是一天下午,格里高正在假寐,就听妹妹格雷特在客厅里叫:“哟,比斯特娜,你好!好久不见啦!”

比斯特娜?!

格里高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比斯特娜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是,突然出现的这场变形事故,把他俩的一切都毁了!

“比斯特娜,比斯特娜,”母亲安娜慌慌张张的声音,“你,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坐,坐,喝咖啡吗?”格里高知道,在此之前,母亲对比斯特娜是不那么友好的。母亲不喜欢她给自己作儿媳。可是格里高喜欢,也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每次比斯特娜到家里来,母亲总是不冷不淡地接待。

“我是来看格里高的。他这么久都不来找我。”比斯特娜道,“他在家吗?”

“看来比斯特娜还不知道我变形的事,”格里高想,“那么,今天,我要不要见她呢?”

2.只听母亲语不成调地对比斯特娜道:“这个,这个——你说格里高吗?他,他在家,可是他病了……”

“啊,他病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比斯特娜高声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病得严重吗?他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安娜道:“可是你现在——,你现在最好是别去见他。”

格雷特也说:“是呀,是呀,你现在最好是——最好是别去见他。”

比斯特娜道:“为什么?”

安娜道:“这个,这个么,我一时不好说……”

格雷特跟在母亲的后面道:“是啊,是啊,这个么,一时是说不清。”

比斯特娜道:“难道,他得的传染病?”

母亲叫起来:“对,传染病,他需要隔离!”

格雷特简直就成了母亲的应声虫:“对,对,格里高——我哥哥他得了传染病,需要隔离!”

这母女俩未免太反常了。格里高隔着门,都能够感觉出来。何况比斯特娜就在她们眼前。比斯特娜道:“不对,不对,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安娜道:“没有,没有!”

格雷特道:“比斯特娜,你想多了,想多了……”

3.比斯特娜突然高声哭了起来:“啊,我知道了,你——我亲爱的萨姆莎夫人,你一直就不喜欢我,你一直反对我作你的儿媳。是你把格里高藏了起来,不要我跟他见面!”

安娜道:“不是的,不是的……”

比斯特娜还在哭泣:“你骗人,你骗人!”

格雷特终于忍不住了,她用一种特别郑重的语气对比斯特娜说道:“比斯特娜,你要听真话么?”

比斯特娜的哭声小了些,道:“我当然希望听到真话。”

格雷特道:“格里高他——变形了!”

比斯特娜道:“我不信,我要见他!”

安娜和格雷特一齐道:“那么,你就见见他吧。”

格里高一惊:啊,她要见我!

1.那时候,格里高和比斯特娜正处于热恋之中,一天,格里高拉着比斯特娜在街上转,想要找一个地方去亲亲热热地过一回二人世界。但是走到哪里都人多。这座城市除了人多,还是人多,真他娘的不是个好去处!格里高那个时候豪情满怀,就说了:

“我得想个法子,控制这城里的人口。”

比斯特娜对此不以为然,道:“你还是关心关心我们自己的事情吧。”

格里高道:“控制这城市的人口,就是在关心我们自己的事情呀。你想想,人口控制下来了,到时候,我们找一个亲热的地方,不是就很方便了么?”

比斯特娜一向就很佩服格里高的脑子,于是觉得格里高说话有理,道:“那么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控制这城里的人口?难道是不让乡下人进城么?”

格里高道:“那是治标不治本。”

比斯特娜道:“哦?”

格里高道:“要从源头上控制。”

比斯特娜道:“难道你不要人家生儿育女?”

格里高道:“生是允许他们生,但是不能多生。要搞计划生育。”

比斯特娜道:“那你得规定,每对夫妻,一个月只能亲近一次……不过这是你能做的事情吗?”

格里高道:“我得发明个东西,让人们避孕。”

2.这样说着话,他们又走了好几条街,比斯特娜就恼了,说:“今天我们就不要讨论怎么去控制城市的人口啦,还是多想想我们自己的事情吧。再这么转下去,我就没心情啦。”

格里高道:“你得有耐心。”

比斯特娜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格里高道:“我都快要忍不住了,恨不能在街上就抱抱你,但是我还是得警告自己,要——有——耐——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们不能像狗那样……。”

比斯特娜道:“我说这人吧,活得还真不如狗,如果我们是两条狗,想亲热,见面就汪汪叫,你追我,我追你,撩着四条腿撒欢,根本不用看人家脸色。”

格里高道:“这就是人与狗都区别:狗永远是狗,而人有时候就不是人。唉,谁叫我们是人呢?”

比斯特娜道:“我们还是去旅馆吧。”

格里高瞪着眼道:“去旅馆得花钱。”

比斯特娜一下子变了脸色,道:“你怕花钱?”问完这句话,比斯特娜就把嘴巴闭上了。一个把钱看得过于紧了的男人,总是会让女人瞧不起的。比斯特娜这时候的表现,就很有点瞧不起格里高的意思。格里高不是傻子,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比斯特娜这时候不拿眼睛看他,而是把眼睛往天上瞄,仿佛那上面随时有陨石落下来,会砸了他们的头。

格里高于是拍拍腰包,对比斯特娜道:“你看我像是怕花钱的人么?”

比斯特娜道:“我看像。”

格里高道:“小瞧人了不是?我这儿有的是钱,我只是在想,如果跟你亲热要花钱,性质就变了。”

比斯特娜道:“怎么就变了呢?”

格里高道:“我们俩亲热亲热,还得花钱,不就……。”说到这里,他冲比斯特娜做了个鬼脸。那鬼脸做得意味深长,他以为比斯特娜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谁知道比斯特娜那时候纯洁得像白纸,什么都不明白。尤其是对他做的这一个鬼脸,不但不明白,反而有一些糊涂了。比斯特娜问:

“不就怎么啦?你把话说完好不好?我最讨厌你的,就是爱说这么些半截话,不阴不阳的,让人听着难受。”

格里高被逼到这个份上,只得说了:“……不就等于嫖娼么?”

3.那句话从格里高的嘴里艰难地爬出来,好像说出了这句话就让他如释重负一般。格里高说完这句话,就等着挨比斯特娜的骂了。没想到不但没有等来比斯特娜的骂,反而得到比斯特娜的赞扬——比斯特娜把朝天上看的眼睛收回来,她看着格里高了:这回是瞧得起他的意思了。

比斯特娜一脸认真,对格里高道:“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见识!”

格里高不知道比斯特娜此话的意思是真是假,只得敷衍道:“呃,是么?”

比斯特娜道:“如果你想要嫖娼,我倒是愿意当娼妇的。”

这话说得格里高张大了嘴,舌头有一截在嘴唇外,一时缩不回去。比斯特娜见了格里高这副窘态,很是得意,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格里高不敢说对,也不敢说不对,只是含含糊糊地道:“喔……。”

比斯特娜对此表示不满,定要他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格里高只得王顾左右而言他,他对比斯特娜道:“看来,你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还是缺乏了解的。”

比斯特娜道:“不错,我是对她们缺乏了解;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对她们很是了解?”

格里高道:“唔,这个么,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只不过比你多听说了一些而已。”

比斯特娜道:“既然你不了解,以后就多去了解了解吧。”

格里高道:“不敢,不敢。”

比斯特娜道:“如此看来,你这人还是太缺乏探索精神了。”

格里高道:“这也需要探索精神么?”

比斯特娜道:“如今我愿意做一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就是要给你提供了解乱七八糟女人的机会呀。”格里高哭笑不得。

4.那个时候的比斯特娜就是这样一个人,格里高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格里高当时就耐心地跟比斯特娜说:“我也不去了解乱七八糟的女人,你也不去当乱七八糟的女人,好么?”

比斯特娜道:“你这人,真没趣。”

格里高道:“别急,等会儿,我就会让你觉得有趣了。乖乖,再耐心等待一会儿,行吗?”

比斯特娜道:“什么行不行的,我听你的嘛。”说完,就拿眼睛定定地看着格里高,是想要把他看成一个伟男子。格里高却把眼睛移开了,他朝天上望:没望见天。

5.天不见了。因为天被一大片浓密的树叶遮住了:原来他们此刻正站在一棵大树下面。这是一棵罕见的大榕树,枝叶繁茂得让他们看不见天。

“有了!”格里高叫了起来。

比斯特娜道:“你有什么了?”

格里高道:“我有办法了。”

比斯特娜道:“什么办法?”

格里高道:“我们可以到树上去!”

这绝对是个好主意。这么浪漫的提议,在当时,在整个这座城市,除了格里高,还会有谁?就是在那一刻,比斯特娜对格里高的爱,又增加了一分。那一刻,比斯特娜把格里高搂住,献上她最真挚的一吻。格里高就在她耳边,献上了那著名的诗篇,《一刻》。

一刻

那一刻我确信无疑

我从血液中嗅出了你的爱情

爱上你

是多么遥远的事情

凋落的记忆在花丛深处闪现

上一世里

你为梅花,我为大石

今生,我心中暗藏的火种

被你的目光点燃

让我怎么感谢你

我曾经把你的名字弄错

你用一个微笑纠正了我

让我在我的辞典里留下

经典的笔法

黄昏里有一种暗香

那一刻,我们一起流汗

我们一起成为空壳

你笑笑说我不够温柔

我指给你看

蝴蝶在花蕊中长睡

它的梦,辽远而空旷

我含着泪问自己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这一刻我泪雨磅礴

把一段飞翔埋葬

把一段伤心遗忘

我的四季里只剩下一个季节

忧伤而迷惘

盼望来一场大雪

将过去厚葬

叶子在季节的肩头站立就忘记了季节

花朵在芳香中沉淀就忘记了芬芳

三生石旁,我忘记了岁月

只因为你

我不要老去

1.那时候,在这座城市城中的一棵大树上,格里高跟他女朋友比斯特娜坐在浓密的树叶里时,她第一次领略了格里高的智慧。嗳,当他们在树上正卿卿我我的时候,树下就有人经过。

“吓,有人来了。”比斯特娜说。说完之后比斯特娜就吓得不敢出声了。她在心里抱怨,怎么会把这棵大树栽在这样的地方,那栽树的人,肯定是不懂得怎么跟老婆亲热的;即使懂那么一点点,也是缺乏趣味的。夫妻间如果没有了趣味,还有什么意思啊。这就是比斯特娜的可爱处,她一不怪从树下经过的人没有选择好过路的时间,二不怪自己没有选择好地点,而是怪那栽树的人。

就在比斯特娜吓得不敢动作的时候,格里高却一点也不慌张,他反而觉得更刺激。他把嘴巴贴近比斯特娜的耳朵,轻声道:“你怕啥呀,我们这不是在谈恋爱吗。”

比斯特娜用更轻的声音回答他:“下面有人!”

格里高道:“有人怎么啦?”

比斯特娜道:“我怕……。”

格里高道:“你平日胆子不是很大,连鬼都不怕么?”

比斯特娜道:“人比鬼可怕呀。”

格里高道:“哦?”

比斯特娜道:“其实不是人可怕,是人制定的礼仪可怕呀。我们这样做,是不合礼仪的呀。”

格里高道:“管他呢。”

比斯特娜道:“要是被人看见,多羞人啊。”

格里高道:“我有办法。”

2.格里高对比斯特娜道:“我有办法。”说完这句话,就用手轻轻地,蒙住了比斯特娜的眼睛。

比斯特娜悄声道:“干嘛?”

格里高道:“我这是叫你别往下面看。”

这一招虽然跟掩耳盗铃差不了多少,但对比斯特娜这样单纯的人来说,却是绝对凑效。她两眼看不见街上的情景,就仿佛给自己的心灵上蒙上了一层纱,果然就放松,就自如了。这时候她就嘻嘻笑了起来,不管不顾。

在树下经过的人听见了,就好奇地仰起头来,寻找笑声的出处。此刻格里高的手早已经离开了比斯特娜的眼睛,忙别的事情去了。比斯特娜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之中睁开,她听见树下一个人说:

“咦,什么声音?”

另一个说:“哪里有什么声音?”

一个人道:“好像在树上。”

另一个人说:“哟哟,好像是……。”说到这里就扑哧一笑。

这一笑笑得比斯特娜有点儿不知所措,她惶恐地看着格里高。而格里高并不慌乱,只是对她眨眨眼,那意思是叫她不必介意,他自有办法。

格里高眨完眼睛,就从他的嘴里飞出一串悦耳的鸟鸣。比斯特娜立即会意,马上配合,把嘴里的笑声变成鸟鸣。效果立即就出来了,树下的人便把仰起的头放下去,继续走他的:

树上有两只鸟儿在唱歌,关我鸟事?

3.就在格里高和比斯特娜在树上玩够了,准备离开的时候,格里高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来。

比斯特娜吓了一跳:“你要干吗?”

格里高笑而不语。比斯特娜一面整理着衣裙,一面问:“你总不会对我行凶吧?”

格里高道:“我要刻字。”

比斯特娜吃了一惊:“你要刻在哪里?”

格里高调皮地一笑:“你说呢?”

比斯特娜道:“你总不会是要刻在我的脸上吧?”

比斯特娜之所以有这样的一问,是因为这座城市曾经颁布了了一道法律:凡是被抓住确认为是小偷者,都要在其额上刻字。格里高道:“你又不是小偷,我怎么会在你的脸上刻字?”

比斯特娜道:“我们这么偷偷摸摸地在树上玩,我觉得我就像是小偷。”

格里高板起脸来,道:“你不能这么说话,你看啊,我是你老公,你是我老婆——”

比斯特娜插嘴道:“我们还没结婚呢。你不是我老公,我也不是你老婆。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你的女朋友!”

格里高毫不在乎地说:“以后我就是你老公、你就是我老婆了嘛。”

比斯特娜其实就喜欢格里高的这种不在乎。她对他道:“你坏,你坏,你坏死了。”

格里高道:“女人就喜欢男人坏嘛,是不是?但是你可以说我坏,却不能说我坏死了。”

4.比斯特娜道:“你说你要刻字,又不在我脸上刻,那你刻在哪里?”

格里高道:“你想想看。”

比斯特娜道:“你总不会是要刻在我的额头上吧?”

比斯特娜之所以有这样的一问,是因为格里高曾经在她的额头上写过字。

格里高道:“叫我在你的额头上写字,我还可以考虑;要是叫我在你的额头上刻字,我就不忍心了。”

比斯特娜就咬了咬牙,伸出手臂去,道:“那么你就在我这儿刻吧,我不怕痛!”

格里高道:“我决不会在你的身上刻。”

比斯特娜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在自己身上刻了?”

“也不。”格里高道,“我要在这树枝上刻。”

比斯特娜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道:“你早说呀。”

5.比斯特娜道:“你准备刻什么?”

格里高道“我要刻上:格里高、比斯特娜二人某年某月亲吻于此。”

比斯特娜道:“这种事情你也敢写?”

格里高道:“难道这不是我们恩爱的见证么?”

比斯特娜道:“这样的事情,还需要什么见证。”

格里高道:“当然需要见证。等到我们老了,你才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多么美妙的回忆。我们需要苍天见证,但是树叶太密了,遮住了苍天的眼睛;我们需要树上的鸟儿见证,但是我们的笑声太响,把鸟儿都吓跑了;我们需要树下经过的人见证,可是我的爱人怕羞……所以我们需要在这儿刻上字,让时间去见证。”

比斯特娜道:“要是被人看到这些字,羞人呢。”

格里高道“有什么羞人的?我就是要这世界上的人知道,只有我格里高,才能够做出这么浪漫的事情。我要让格里高和比斯特娜,成为天下有情人学习的榜样。”

当下,比斯特娜对格里高道:“我看还是不要刻了。”

格里高道:“我一定要刻。”

比斯特娜道:“你敢!”

格里高道:“怎么不敢?”就刻了。

比斯特娜赌气不再理他,他就死皮赖脸地把比斯特娜抱住,硬把比斯特娜的脖子扭过去看。比斯特娜看了格里高刻的字,笑了。原来他刻的是:

“有时间,我们一定再来。”

1.门开了,格里高突然很不适应。他的躯体一直被四面的墙壁遮蔽着,没有谁能够看到他的全貌。即使妹妹格雷特进来给他送食物,他也总是躲在沙发旁边,有意无意地让沙发挡住他的一部分躯体。何况,他还经常玩弄用麻布将自己遮起来的把戏。

现在,他日夜想念的女朋友比斯特娜就站在门外。

我,会吓着她吗?!

现在,格里高的躯体完全暴露出来,他一下子简直不知该怎样来安置自己的身体了。他觉得这个躯体太大,大得他不容易控制。而它呢,此刻,正向着四面八方显示着自己,根本就无视他本人的存在。它就在这一瞬间,给他平添了几许无奈。

这种感觉怎么这样熟悉,仿佛多年以前就曾经出现过。格里高不由得使劲地想,啊,他渐渐想起来了。

2.还是格里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个子矮,老师安排他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他老是觉得后面的同学在看他的后脑勺。他的后脑勺上有一块伤疤,是害疮害的。那块伤疤大约有小孩的巴掌那么大,上面只是稀稀疏疏地长了几根头发。这种情形,他自己本来是看不见的。可是坐在后面的同学为此嘲笑过他。

于是,那块伤疤就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脑海,而且成为他心灵上的伤疤。他坚决要求老师让他坐到教室的后面去。但是老师始终没有满足他的这一愿望。

每当他起来回答老师的提问,他就会觉得,后面的同学都在盯着他脑后的伤疤看。他们肯定根本就没有在听他回答什么,他们一定在指指点点,甚至吃吃地笑。每当这个时候,格里高就会感觉到,那块伤疤在发烫,也许,在后面那些同学眼里,它正发出奇怪的光呢。于是他先前想好的答案就会从脑子中不翼而飞。他总是兴冲冲举手,然后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上来,最后黯然地坐下。这样搞了几回,老师就不抽他答问了。

他庞大的身躯正在得意洋洋地展示着。它想要让屋外的人都看见它。格里高不能制止这一切的发生。他虽然不能看见,但他却感觉得到,它的尾巴正在翘了起来,翘得越来越高,露出了那难看的**。格里高羞愧极了,他愤怒地强迫它转身,把屁股掉向屋内。

3.这样一来,格里高的脑袋就对着门了。啊,他们见了我这副嘴脸,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不,不,他们已经见过了,不会害怕的——虽然他们不用害怕了,但是他们一定会伤心的……。但是,但是,比斯特娜却是从来没有看见我这个样子啊。天呐,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格里高想到这里,就把脑袋缩进了壳里。

然而,他的脑袋不能全部缩进去。万般无奈之下,他闭上了眼睛。“其实,原来的格里高已经不在了。这就是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就一路想下去,原来“格里高”只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只要他们不想起“格里高”这个名字,那么我就不存在了。既然我在他们那儿已经不存在了,那么现在趴在这儿的大甲虫又是谁呢?我不管,只要我闭上眼睛,我就看不见它,它在我眼里就是不存在。——现在,我闭着眼,爸爸——萨姆莎也不存在,妈妈——安娜也不存在,妹妹——格雷特也不存在,她——我亲爱的比斯特娜也不存在,我——格里高也不存在。这世界原来除了名字,一切都是可以不存在的!啊,原来,这世界不过就是一出只有名字没有演员的喜剧而已。

格里高这样想着,想着,就坦然了。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门已经关上了。他没有看见比斯特娜,也没有听见比斯特娜发出惊恐的叫声。比斯特娜被那道门挡在了外边。

1.比斯特娜站在客厅里,看着衣架上那套衣服。那是格里高的那件羊绒大衣。它被挂在这个衣架上。此刻,它就像一张蛇皮,那么空空洞洞地挂在那里,了无生趣。她对它突然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它正一点一点地离她而去。

——而它曾经穿在我亲爱的人的身上!

——而它曾经跟我有过那么多次亲密的接触!

——不能让它就这么离我而去!

比斯特娜伸手,抓住衣服。以前,她摸着它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柔软、温馨和亲切;而此刻,她触手的却是僵硬、冰冷和陌生。

它不再有生命。

它已经……死去?

泪水夺眶而出。绝望弥漫于整个房间。无助将比斯特娜吞噬。就那么站着,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比斯特娜从迷茫中醒来,她沉声叫道:

“格雷特。”

格雷特走过来,小心地问:“比斯特娜,你有什么吩咐?”

比斯特娜道:“我有个请求。”

格雷特道:“你说。”

“帮我拿一个盆来,生火,把这衣服——烧了。”

“我看,还是不要烧吧,”安娜道,“要是格里高某一天恢复了人形,这衣服还可以穿的。”

比斯特娜道:“这件衣服是我送他的,我觉得我有权处理它。”

安娜道:“可是,你已经送给了格里高,所有权就归格里高了。怎么处理它,也应该是格里高说了算。”

比斯特娜道:“格里高现在不能说话,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可以替他。”

安娜有些火了:“我还是他的母亲哩!”

格里高在屋子里听到她们的争吵,心里万分难过。

这时候格雷特叫起来:“妈妈,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么?”

安娜叹了口气,对比斯特娜道:“那么,随你吧。”就走了开去。

2.火焰在铜盆里舞蹈。

“比斯特娜,你看,”格雷特一直陪在旁边。她指着那焰心,对比斯特娜道,“那里有一个人。”

比斯特娜道:“谁?”

格雷特道:“是他,我的哥哥——格里高。”

比斯特娜看见了,在跃动的火焰中,果然有一个人在舞蹈。那个人就是格里高!他近在咫尺,而他又远在天涯。她无法接近他。他的身影渐行渐远,而火焰在铜盆中越发诡异地跳动。

对比斯特娜而言,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食火的巨兽蹲在被寒冬冻结的暗影里,贪婪地看着毕剥跳跃的火星。……这火从累累乱石中来。这火从蓁蓁荒草中来。这火从冬天的池沼中来。这火从绵绵灰烬中来。这火从地狱里逃出。这火在枯骨中诞生。

姗姗而至的火焰,为我们带来,从乱石中拣来的智慧——那是一块会说话的燧石。蓬头素面的火焰,为我们带来从荒草中拣来的宝贝——那是一份未凿的天真。满身寒气的火焰,为我们带来从池沼中采撷的生命——那是一袋越冬的鱼卵。风尘仆仆的火焰,为我们带来从地狱中抢出的工具——那是一架攀上净界的梯子。光彩照人的火焰啊,为我们带来从枯骨中收集的磷火——我们将用它叩响天堂之门……

跃动的火焰中,有石头们身体相撞的声音:这些亲切的声音啊,曾是火焰诞生的第一次抒情;跃动的火焰中,野草的灵魂飞升:飞向森林的海洋,飞向高烧中的谵语,飞向龟甲卜辞,飞向钟鼎铭文;跃动的火焰中,池沼呼出的寒气,在袅袅蒸腾;跃动的火焰中,灰烬在呼喊,这呼喊的火焰啊,喊醒不寐的怪影:巨大的酒杯边沿,它开始兴奋地嘶鸣、飞速地扑腾。

这呼喊的火焰啊,喊来树梢端坐的风儿:扭动的腰肢里,游动着初醒的欲望、飞扬的激情;这呼喊的火焰啊,请喊醒,喊醒哑者沉睡的声音、盲者僵死的眼神,以及、以及这冬夜的灵魂……。

一阵风至,把铜盆中的火焰带走。比斯特娜的心,仿佛也要那消逝的火焰而去;但是她做不到。她再也看不到那个在火焰中舞蹈的人。

只留下炙热的铜盆。

铜盆里居然没有一点灰烬。

那衣服已随风而去。在她的眼中,不留一丝痕迹。

3.“比斯特娜,你这就走么?”客厅里响起妹妹格雷特的声音。

比斯特娜疲倦的声音:“是的,我得走。”

“你再坐坐,喝杯咖啡,或者吃一块面包——”

“谢谢你,格雷特,可是我没有胃口,”比斯特娜说。格里高可以想象,此刻,她的脸上一定带着他曾经熟悉的那种勉强的笑,“我还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

立刻,就响起安娜冷冰冰的声音:“那么,你走吧。”

——你别走!

格里高的心在流血。但是他不能喊出心中的话。

“你别难过,我哥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格雷特对比斯特娜道,“我会照顾他的。——你多保重。”

接着是房门开启的声音。

比斯特娜走了,带着某种决绝的意味。当她在客厅里烧他的羊绒大衣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要把他过去留下的痕迹都销去。她怕面对。在她的眼中,那件羊绒大衣已经不留一丝痕迹。但是她哪里知道,刚才一阵风,将小小的一点残片,吹到了窗口,又吹到了格里高的跟前。格里高把这块小小的残片含在嘴里。一股烧焦的羊毛气味,让他留恋不已。他想用这块碎片留住一点点过去。——把过去留住,可能吗?

他与比斯特娜相爱过,刻骨铭心。在他们相爱的日子里,每一天、每一刻都是那么有趣、鲜活、密实。然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这样的时光有厚度却缺少长度。于是他们尽情地欢乐,要把在一起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收归己有。但是,时间与爱情,天生就是一对敌人。你要拼命占有它,它偏偏要躲开你。就像用手捏沙,捏得越紧,漏得越多。那时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蜜月。他恨不能把她的一切,包括手、眼、头发,她的一颦一笑,她身上的香水味,都印在他的脑子里,锻造成坚实的记忆。他想,记忆,这就是我对抗时间的最好方式吧。

但是如今,他的脑子开始混乱,记忆开始消退。过去的一切在瞬间如水冲沙塔,成为一个空洞,他在里面什么都抓不住,抓不住。原来记忆也是那么脆弱。爱情啊,你已经失去香味。甚至你的影子,也变得淡了,淡了。

敲敲脑袋,这被生活和情欲磨损得空虚——半残的脑袋,他悲哀地想:“我斗不过时间。”

4.“她不来这一趟,也许会更好。”当门再次关闭的声音响起后,母亲安娜说。

“妈妈!”格雷特烦躁地说:“你就不能不这么说吗!”

“我怎么啦?!”

“你说呢?!”

“难道说,我错了?”

“你没错,你永远正确!”

“……”

“……”

——别吵啦,别吵啦,别吵啦。

格里高的心在流血。但是他不能喊出心中的话。

1.格里高可以想象,比斯特娜现在已经走在街上。

——她肯定早已经把脸上的泪痕擦掉;

——她又昂起了头,那一肩火红的长发像一团火焰般把她照亮;

——她一定恢复了她的骄傲与自信。她在路人的眼睛里,还是那么青春,那么靓丽;

——她是不会把忧伤展示给外人看的;

——她是一个多么坚强的女子。

2.……她的身旁,可惜少了一个他。一个昔日潇洒不羁的格里高。

3.客厅里彻底安静下来,母亲和妹妹再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弄出一点儿声音。仿佛她们也跟这屋子一样,成为了静止之物。在这种小心翼翼维持的沉默中,格里高猛然看见了时间——

是的,那是时间。一分钟后面紧跟着另一分钟,而另一分钟的后面还有一个分钟在排队等着,它们有着同样的身材,同样的装扮,同样的表情,它们就像一个个刻板的女人,目光空洞,对他不屑一顾,就那么流水似的从他眼前走过去,走过去,走过去。他只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4.“啊,比斯特娜,如今,你对于我,就是那一分钟。在我生命的历程中,你爱来就来,爱不来也得来;你爱走就走,爱不走也得走。因为你的前面有一个你,那个前面的你等着现在的你去填补;而现在的你后面还有一个你,后面的你马上就要将现在的你代替。这就是时间,它对每一个人都是那么无情,你休想改变。它不断消逝,又不断新生,一个接着一个,它永远朝前,不可逆转……那么你走吧,那么——你走吧。既然你的脚已经踏在了下一分钟的身上,你就无法收回脚来。今天是周日,而你已经开始迈向周一了。只有我,没有了周日(因为它正在逝去),也不会有周一,或者周二了,因为我被囚禁在这样的躯壳里,已经被关在了时间之外……那么,你走吧,走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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