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诚死的时候,厨房里的煤气罐还在滋滋地冒气,电视机里的霍金正在警告人类不要向太空发送信息,旅行者2号刚刚飞离太阳系。
他的灵魂静静漂浮在尸体之上,不远处有一扇亦幻亦梦的门,门传来一股吸力,把付诚的灵魂吸了进去。
“哎呦我那电视机还有煤气没关呢……”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无知无觉,不知过了多久,付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盏昏黄的门前灯和满天纷飞的大白雪。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付诚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悲怜地看着他。
“苦啊,苦啊。”
老人皆皆叹了两句,付诚没听懂,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但他知道微笑是通用的。
于是襁褓里的婴儿瞪着闪亮的大眼睛,肉嘟嘟地脸上浮现一抹傻呵呵的笑容。
老人吃了一惊:
“这孩子不哭不闹,反到笑得如此纯粹,奇怪奇怪。”
这婆婆在嘟囔啥?语言不通真是麻烦啊,付诚心想,冻死啦,想喝奶奶暖暖身子。
老人终究带着孩子进了院门。
公元4902年腊月,良木孤儿院的大雪飘了一夜,马婆婆抱着一个弃婴入了后堂。
十五年后。
一名面憨微胖的初中生途经风雨巷,身后的衣角黏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女孩。
“站住!付诚!”
略微带着喘息的呼喝从身后传来,说话的是个穿着潮牌的少年,少年身后背着一把空空的剑鞘,木剑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上。
“快点把我妹妹放开!”
付诚紧了紧书包,转过身:
“凌正,你的木剑捅不死人。”
身后的小女孩也诚恳地重复:
“哥哥,我相公说得对。”
少年脸色蹭地一下变红,头顶热气直冒,犹如屠龙一般,奋不顾身地提剑冲了上来。
“啊呀呀,我要杀了你!放开我妹妹!”
少年的身法极快,十米远的距离转瞬即逝。
“付诚你一定想不到,昨日我已学会勾股身法,每次行走的路线都是最快的斜边。”
风声凛冽,剑光如电,直直朝付诚刺来!
“这一剑是四则剑法里的乘字决,付诚你接不住!”
但这迅猛的一剑在付诚的胸口戛然而止。
女孩单手握住了少年的木剑,十分认真地说道:
“哥哥,你再打我相公,我就要揍你了。”
委屈与泪水一齐上涌,少年把木剑一扔,箕坐地上,嚎啕大脸:
“凌清源,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哪有这么帮着外人的?”
凌清源歪着脑袋想了会:
“付诚不是外人。”
“怎么不就是外人?你以后要嫁给这个孤儿吗?嫁给这个穷小子吗?妹妹,你还小,咱们明远凌家是名门望族,以后要见的世面大着咧。”
少年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付诚: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妹妹?”
付诚憨憨一笑,像骂的人不是他一样:
“凌正,你看过马破苍穹吗?”
凌正还没说话,凌清源就开口道:
“哥哥,你要知道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不是,傻妞,我不是这个意思。”付诚扶额,从包里掏出一本书,笑咪咪地递给有些茫然的凌正:“只要二十块钱,你就能在另一个世界自由畅想!”
等到夕阳落下,付诚早已走远,摆脱了纠缠,只有一个少年仍旧蹲在墙角,抱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啃着,看到热血沸腾时不禁高呼:
“马宗强者,恐怖如斯!”
又有一个热血少年被俘获了啊~
付诚枕手翘腿,躺在草坪上,看着水天交接之处的斜阳,忽然说道:
“傻妞,你说为什么天空没有星星?”
凌清源摇摇头:
“老师没讲过,相公你该讲讲普尔死后的故事了。”
付诚被呛出咳嗽声:
“傻妞啊,这相公你还是别叫了,叫我付诚就行。”
“为什么?你不说这古语是对说书人的另称吗?”
“因为这个词还有另一个意思,表示骂人或者杀人全家。咳咳,记住了啊,以后别再叫了。言归正传,咱们来讲故事。话说普尔死后,鲍曼怀疑是哈儿背叛了他们……”
付诚回到孤儿院的时候,马婆婆披着大衣,坐在竹椅上打盹,而竹椅横亘在半掩的大门前。
偷偷摸摸进去是不可能了,除非爬墙或者钻狗洞。
付诚搓了搓手,等两只粗糙满是黄茧的手掌热乎起来,这才轻轻握住马婆婆躲在袖中却仍旧冰凉的双手。
马婆婆睁开眼睛:
“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付诚不答:“婆婆,天冷,咱们回屋里说。”
拉着马婆婆站起来,一只手把竹椅挟在腋下,一只手搀着马婆婆,两人的影子入了院门。
进屋。
屋子不大,靠床摆着一张披着毛毯的桌子,桌子下面有一个电热器,叫小太阳。
付诚把马婆婆扶到床上坐好,调好小太阳的温度,这才坐在另一边,对着老人道:
“我去赚钱了,近年来的冬天越来越冷,院里弟弟妹妹的房间又潮又寒,我想赚钱给他们安个空调,或者小太阳也是好的。”
“胡闹!”马婆婆怒道:“你才十五,能赚什么钱?好好上学才是正事,咱们良木孤儿院十七个孩子,就供你一个去了学院,你却每天东跑西跑,迟暮归家,到底去了哪?”
付诚沉默片刻:
“婆婆,我不问为什么当初你偏偏挑中了我,但我从不会骗婆婆,要不了一个月,钱就会到手,到时候您等着就行。”
说完,就打算起身离去。
“等等!你到底去做什么?”马婆婆混浊的双眼充满担忧:“孩子,你别误入歧途,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吧?院里的资金有社会上的好心人资助咧,你好好读书,一个月后的升会考可是决定了你的未来,可要好好准备,别分心啊!”
升会考……付诚忽然呵呵一笑:
“婆婆您放心,我赚的钱绝对干干净净,靠的是脑子和想象力。至于升会考,我这些年来的成绩您还不知道吗?每次年级第一啊,万无一失的!”
“可是,可是。”老人连说了两个可是:“你能筑丹桥吗?玉门能破吗?我听说有专门的药剂能够帮助人打通练武练法的天堑,但是――”
老人的声音软弱下来,满是有心无力:
“孩子你的理论成绩这么好,要是不能练武修法,可是我耽误了……”
“胡话!”付诚嗔怒道:“婆婆,我是你一手带大的,连这命都是你给的,你不欠我什么,我才欠你几生几世,无以为报。”
他语气变得温柔:
“婆婆您放心,我是个天才,不用那些药剂就能迈过那一步,而且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赚很多钱,到时候把院里翻修一遍,在您的房间安装两台空调,不三台,火炕暖气啥的都给您安排上。”
婆婆干瘪的老脸上挤出一抹不算好看的笑容:
“好孩子,好孩子。千万别做违法犯罪的事,记得那句话!”
“我一直记得。”付诚表情忽然冷漠:“那句我父母留给我的话――”
“人本两面难分善恶,付诚叩心无憾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