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新老伴的苏莱曼的脸上,出现了久违了的开心的笑容。也许是由于妻子比自己小许多,他似乎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注意起自己的形象来。胡子每天必刮,头发总是梳得油光。他还把那件从未穿过的紫红色的毛衣拿出来穿上。紫色的毛衣配上雪白的衬衣,真的使他变得精神了,也显得年轻了。
阿斯娅见了,也觉得这件毛衣很衬他,他高兴得合不拢嘴。但他并没有告诉她,这是他那结发妻子用了许多个日夜才为他织出来的。他深知,与后妻过日子,说话办事要千小心万小心,不然就会生出许多的麻烦。
可是,尽管他脑子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但有些问题还是无法避免。
这天早晨,他和阿斯娅喝过早茶后,阿斯娅到厨房洗碗去了,他去阳台浇花。他看到有几盆牡丹一下子开出了许多的花,非常漂亮。他高兴地抚摸着那些花朵。那些花朵柔软、乖巧,让他爱不释手。他发现这几盆牡丹中那盆红色的牡丹开得最大、最艳丽。他想起这盆花是老伴在世时最喜欢的。她曾经打趣地说:“老头子,在十多盆花中这盆牡丹最漂亮,以后其他的花我不管了,我要专心地养护这盆花。”久而久之,他和家里的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这盆牡丹花是专为老伴栽的。见到花开了,孩子们会马上叫妈妈来看,如果让苏莱曼先看到了,他就会喊:“老婆子,快来呀,看看你的女儿又开花了。”每当这个时候,老太婆无论是在忙什么,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儿跑来看。她会像小孩子看到新买的玩具那样在花盆的前后打转,从各个角度去欣赏。此刻,他完全地沉浸在回忆之中,以至竟喊了一声:“老婆子,艾克曼,快来呀!”他的声音很大。喊完他才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一瞬间产生了幻觉,他喊出了已经永远离他而去的老伴的名字。
“阿斯娅会不会听到了?”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往屋子里看。糟了!他看见阿斯娅就在紧挨着阳台的客厅里。她正用布子擦着皮沙发。
“那沙发昨天就擦过,你怎么又擦了?”苏莱曼装作没事儿似的说,一边注意着她的反应。阿斯娅没有马上抬头看他,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她一边反复地擦着已经很干净的皮沙发的靠背,一边用不大的声音说:“看不见有灰,不见得就是没有灰,有好些灰是眼睛看不见的。”苏莱曼觉得阿斯娅话里有话,但又不好追问。
他打算避开阿斯娅一阵儿。
他故意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吧唧了几下嘴,懒懒地说:“哎哟,我的头有些晕,我去躺一会儿。”他进了卧室躺下,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嘴里嘀咕:“苏莱曼呀,你可要小心呀。再婚的人走的路充满了危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触雷。”
快中午的时候,阿斯娅才进卧室来,客气地问他中午想吃什么饭。他注意到阿斯娅在和他说话时,眼睛并没有看着他。
吃中午饭的时候,苏莱曼一个劲儿地夸她饭做得好,可她好像并不怎么买账,只是淡淡地一笑。他猜想,她十有八九听到了他早晨的喊声。她伤心难过甚至生他的气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这样对她说。她呢?做为半道上成为他妻子的人,有了这样的怨言,也不可能来质问他。这层窗户纸两人都无法捅破。
两人在相互猜忌、揣摩对方心思的状态中吃了饭,就这样不冷不热地到了晚上。
根据苏莱曼的要求,晚饭很简单。阿斯娅收拾完碗筷后沏了一壶茶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并给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苏莱曼倒了一碗,用托盘端给了他。
“阿斯娅,你要和我客气到什么时候?给我端茶,你可以不用托盘。我已经不是你的客人了。”苏莱曼生气地说。
“不,您永远都是我的客人。”阿斯娅手里拿着托盘站在沙发旁边。苏莱曼从她手中夺下托盘放在茶几上说:“那你就快来坐下,坐到客人身边伺候着。”说着将她拉到沙发上,并将她拥在怀中。阿斯娅终于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清脆,咯咯的,很好听。
苏莱曼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她的头说:“你既然成了我的伴侣,我就要让你幸福,你要相信我。”
阿斯娅默默地点点头,依偎在苏莱曼的怀中,两行泪水在她的脸上流着,而她的眼中却闪着幸福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