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南北朝时期经西域传入内地。今天的新疆吐鲁番、焉耆、库车等地都有千佛洞就是一个明证。
南北朝时期有个姓秦的居士,因避战乱由原籍凉州沿着丝绸之路来到焉耆梨山定居。当时梨山中有个梨山老母,还出了个樊梨花,使得梨山闻名于世。
秦居士到焉耆国后,一直不忘修行,吃长斋,念佛经。因系居士,可娶妻生子。他五十岁上娶妻,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叫秦福,老二叫秦安。秦居士以开教馆为生,一家生活虽不算富裕,倒也过得去。不幸居士身经战乱,年老体衰,加之常年吃斋,因而刚满花甲时就无疾而亡。居士死后,他的妻子过度操劳,待秦安满十一岁时,她把两个儿子送到一个牧主家放羊后,也去世了。
秦福、秦安虽是一母所生,而性情却大不一样。老大从小学得了一副修行人的样子,放羊外出时也“走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而秦安由于年小娇惯,喜欢凑热闹、出风头。老大经常教诲老二应该如何,不该如何。谁知尽管老二也明白哥哥是要他学好,却偏不服他管。老大的羊放肥了,主人家要宰,老大躲到一边偷着流泪,老二竟挽起袖子学操刀。老大看见姑娘家先转身,可老二却学个嬉皮笑脸,往前凑。熟人见了都摇头,连声说:“一娘生九等呀!”有的居士也说:“老大要成佛,老二要成恶!”
由于这兄弟俩秉性不同,又是开教馆秦居士的后人,因而他们的故事在人群中广为流传。一天,梨山老母化作一个俗人在焉耆城里走动,突然听到有这样的兄弟俩,也觉得奇怪,便想试一试他俩。
梨山老母在梨山西北(今七个星处)看见了这兄弟俩后,便摇身一变,变作一头病驴,背上驮着两坛醇酒,一歪一斜地向放羊的两兄弟走去。老大先见到这头驴,心中一阵酸楚,忙说道:“老二,你帮我看着羊,我去看看那头驴!”老二很不愿意,回嘴道:“生死由命,你能管得了吗?你的羊我不管!”老大很生气:“这好歹是条命呀!能见死不救吗?”老二还振振有词:“它的命有它的定数,你一刻也拖不住的!”老大气得直跺脚,不管老二同意不同意就朝这头驴走去。说也巧,这头驴也是朝他俩走来的。可没走几步,驴一歪,便栽倒在地,两个酒坛子也被打烂了。老大连跑两步去扶驴,老二却飞也似地跑来喝坛子里剩下的酒。老大费了吃奶的劲才把驴扶了起来,可驴头一偏,死了。老大伤心地对着驴直哭,老二却醉歪歪地忙着埋驴。
老大对老二很不满意,边哭边责备老二:“你见死不救,自己却喝了个醉。驴死了你不伤心,却赶紧埋!”
老二虽然有些酒醉,但心里还明白着:“这驴该死,救下来也是活受罪。酒坛打烂了没法补,酒流到地里也是白浪费,上等粮食做的酒,不如喝到我肚里。毛驴死了救不活,‘入土为安’是上策!”老大一听也有道理,忙帮着一起把驴埋了。谁知那驴早已变成一块石头,梨山老母正笑盈盈地隐着身子听他们兄弟俩在争辩道理。老大憨厚,老二本分,这一次争辩难分善恶高下。
兄弟俩忙得出了一身汗,看吃饱的羊卧在地上倒沫子,就到河边准备洗洗身子。这条河因为通向天山,所以叫通天河。梨山老母在云端俯视,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用佛尘朝上游一堵,一股洪水便奔流而下,兄弟俩走到河附近,便听到河水滔滔,自然不敢冒然下水。突然,兄弟俩几乎同时听见水中似有呼救声。老二边跑边脱衣,很快就跑到了河边,他抛掉外衣就跳下了水。老大不会水,开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到河边,连鞋也没脱就一下子跳进水里。
呼救的是两个姑娘,当然是梨山老母点化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梨山老母见兄弟俩能舍命救人,就没在水里作文章,就连不会水的老大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也救了一个女子上来了。梨山老母朝天一堵,只见乌云滚滚,竟下起雪来。这也不是稀奇的事,讨厌的是四人浑身都是湿漉漉的,在旷野里无遮无掩,两个姑娘不淹死也会冻死的呀!老二不由分说,连忙从扔在岸边的衣服里掏出火镰,踩倒一些梭梭柴、芨芨草和骆驼刺,在背风处点燃了一堆火,并叫两个姑娘把衣服脱下来烤干,姑娘哪里肯脱,老大也劝她们脱衣,并说:“看这天色,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脱下外衣拧干了烤,会干得快一些!”两个姑娘对视了一下就脱起衣服来。谁知这两个姑娘只有外套,没有内衣,羞得老大急忙转回了身子,连声说:“罪过,罪过!”老二却上前去帮两个姑娘拧衣服。
老大怕老二造次,厉声喊道:“老二,你快过来!”
老二也着急:“哥哥,怕火不真金!现在是拧干衣服要紧!你也快来吧!”老大一听也是理,赶忙过来帮助拧衣服。可也怪,衣服越拧水越多。老大越是不敢看,那姑娘的赤身裸体越是在眼前晃。吓得老大赶紧闭上眼睛,而老二却像没有事的人,一直在帮着两个姑娘拧衣加柴,忙得出了一身汗。这时,老大忽听得一声:
“哎呀,痛死我啦!”
原来是一个姑娘叫肚子痛。他睁开眼睛,只见那姑娘在老二的干衣服上滚动,脸也由红变白,由白变青。这兄弟俩从未见过光身子的女人,也从未见过光身子的女子赤身露体地在地上滚动。两个人都手足无措,另一个姑娘赶紧上前帮着揉肚子,还说是老毛病,揉一会儿就会好的。老大赶紧闭上眼睛,老二却盯着学“手艺”。忽然,另一个姑娘也叫肚子痛,老二忙叫老大:
“大哥,救人要紧,快来揉吧!”老大无奈,只好睁开眼睛学着老二的样子帮姑娘揉。正揉着,这两个姑娘突然一个抱住了老大,一个抱住了老二。老大慌忙推开眼前的姑娘,转身就跑;老二却抡起手掌,扇了抱他的姑娘。“救你的命是本分,揉你的肚痛是慈悲,你不该有非分的想法来污我的清白!”老大怕老二手重,扇坏了姑娘,弄到最后不好交差,可回头一看,哪有什么姑娘,老二正在打一张羊皮,刚才跟他们轻薄的姑娘竟是一袋碎银子,梨山老母在云头上满意地看着两兄弟又经过了一场考验,而那袋碎银子又是对这两兄弟的考验!
云消雾散,天空晴朗,老大老二对今天的事感到纳闷,突然听见叫声:“秦福秦安,你们老家来亲戚啦!”他俩循声望去,原来是牧主老爷,来的亲戚是秦居士的哥哥──他俩的伯父。
原来秦居士向西避战乱时,他兄嫂向东走了。虽各奔东西,却时有书信往来。他兄嫂做绸缎买卖,生意也很好,只是膝下无子。老两口已修身多年,该去西天求正果,于是变卖了家财,雇了马车朝西天而来。可惜去西天的路途遥远,非一日之功。他们平时乐善好施,积蓄不多,翻干沟时又累死驼马,老两口好不容易才求得商旅搭脚来到焉耆,并按信中所示,找到这两兄弟。
两兄弟听说伯父伯母要去西天见佛祖,当然是喜出望外,同时跪下求二老带他们同行,可伯父犯愁道:“我当然想带你们去,可一是你们修行日短,怕是吃不了这苦头;二是路途遥远,耗资不轻!我们如能西去,把你们的心带去就是了!”这本是委婉推托之辞,可这兄弟俩因为太本分了却没有听出来。他俩立即拿出那包碎银,并跟牧主算了工钱,一个子儿都不剩地交给二老,问:“这下够了吧?”二老一见这么多钱,当然高兴,忙说即日就可起身。正在这时,两兄弟各自扒开衣服,请二老把心带走。二老见状大吃一惊,伯父说:“我说带走你们的心,是指心意的心,不是真正的心脏!”可兄弟俩却说:“我俩虽然秉性不同,但受父母多年教养,却是一心向佛的。我俩心意已定,就是请二老带走我们的真心。”说罢,兄弟俩便掏出小刀刺向膛。老二手脚麻利,只用刀一剜,就把一颗热腾腾的红心放在手中。说也怪,老二竟没有倒下,伤口也没有流血。老大憨厚,还怕找不到地方,老二不由分说,上前相帮,只一刀下去,就把一颗红心掏了出来。二老惊得目瞪口呆,见他俩竟和没事人一样,不禁感到真有神灵相助,忙叩首谢佛,郑重其事地裹好两颗心,上路去了。这兄弟俩还是放羊,像没事一样。这是为啥?佛教认为人有六魂七魄,少掉一颗心也不会死的。何况还有梨山老母保佑呢。
再说二老带着秦福秦安的心,用秦福秦安的钱,又买来了驼马,顺利到达了西天。在西天灵山前,老两口被一寺庙挡住去路,只见寺内走出一个老僧来,双手合十,上前施礼道:
“两位可是带来秦福、秦安真心的施主吗?”老两口一见这老僧气度不凡,知是仙僧无疑,连忙下跪来拜。老僧忙扶起来道:“不必不必!二位请进。”老两口随老僧进寺,寺内有一口大鼎下正用劈柴烧煮,鼎内热油在翻滚。老僧站在鼎边,口中连连念道:“要成佛,快下锅!要成佛,快下锅!”老两口犹豫了,交换了一下眼色,就从包袱里取出两个孩子的心,丢进翻滚的油中。只见油锅一下子平静下来,中间一股青烟上升,烟顶有莲篷两座,秦福秦安正坐在大莲花上,头部一道光环,大声叫道:
“大伯大妈,多谢啦!”
秦福秦安虽秉性不同,但都成了佛。老两口一见,真是喜出望外,连忙双双跳入油鼎中,只见油锅里一阵翻腾,泛起许多白沫,白沫散尽,原来是两条黄鳝。站在一旁的老僧轻声说道:“罪过,罪过,行善怕苦行(指雇驼马),伪善也;脱凡胎(指进油锅)怀犹豫之计,疑佛也!”说罢,提起两条黄鳝向东南一摔,如今东南有黄鳝可吃,就是那老两口的子孙。当老两口将秦福秦安的心放进滚油锅之中时,他俩的真身也腾云而起。焉耆王国的人为纪念兄弟俩成佛,就在他们成佛处修了个千佛洞。这真是:一心向佛终成佛,二意为善竟为鳝。
讲述者:唐成英
采录者:朱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