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还睁着眼睛,缓慢地眨了几下。
他看着骤然旋转然后颠倒的世界,轻喘了几口气,有些被吓到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粗鲁?也不懂得面对一位绅士时的礼仪?招呼都不打?这么突然地就砍一位绅士的头下来?”
唐守轻甩了两下手,垂着眼睛轻轻点了下头,他并未因昨晚寒气的侵袭而让实力打上些折扣。
然后他才回头盯着地上滚落的头:“你刚刚说什么?”
人头为唐守刚刚的忽视而感到有些生气,他将眼睛瞪得更大,几欲决眦。
:“你竟是这样一位不懂礼数的人!”
唐守觉得有些疑惑,但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提这个词了。
失礼或许也是自然的,他该改正。
他于是立刻就抬了手要行礼,但大脑也立刻指示他换了个动作。
唐守蹲身询问人头,由于苦恼而微微皱起了眉:“那么请问这位……嗯……先生,不知该如何行礼?”
人头不舒服地滚动,却发现自己难以移动。
它将瞳孔转到眼角的位置,以便更好地看到唐守。
这样一来,它的眼白就占据了大半眼眶,而又不仅仅只是翻白眼那样。
却令人感到更不适了。
它自己也是。
唐守难得善解人意一次,他也不管那人头脖颈处黏糊糊一片不明的液体,就伸手把他扶正。
人头稳稳地用脖颈断面站在了地上。
它被唐守身上幽幽的光一照,大睁的眼里滑出的黏腻让它看上去不像个真正的人头,而是个快要融化的蜡像了。
突然的礼待让它有些不适应,虽然唐守并没有捧着它,让他们两个平视。
即使它还得再抬一抬眼珠子,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那里的是没什么恶意和嘲弄的眼神。
人头说话了:“在索莱勒姆,你同谁讲礼?又有谁会向你回礼?”
唐守点头,这样也是。
他站起来抬脚欲走,并没有执着于为何刚刚这人头还要他讲礼的事情。
人头眼瞅着那点蓝光往暗室的门口去了,还愣了一下。
它反应过来,急急喊起来:“走什么?你不带我走?”
唐守停下脚步,驻足回头看着地上的人头:“万事自有缘法,我不该带你走。”
人头焦急:“那你刚刚还多管闲事?”
唐守微笑:“我确实是多管闲事。”
他转过身,遥遥俯视地上的人头:“我无法也不会把你安回你的身体上,但我可以选择离你远点。”
人头抛弃了那些阴阳怪气的腔调,它眼看唐守转身要离开,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不!你不能把我留在这里!不能!!”
人头有那么想滚动起来奔出去,但却无法,即使它不计较因此产生的眩晕感,也连咕噜一下的机会都没。
它疯狂地叫喊起来:“求你!不要走!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尖锐的声音近乎癫狂地喊着离开,拐角处的唐守脚步顿了顿,到底转身回去了。
他捧起人头:“你走运了,我会带你离开。”
人头的嘴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而不自然地扯得很大,脸皮和嘴唇垂落到了脖颈位置,有一块还扫在地上——当然,现在是落在唐守的手上。
它的嘴脸正在渐渐复原,延展性似乎极好。
唐守并没有因此就腾出手去捏一下它的脸,这太过无礼了,而这人头似乎很在意这些。
基本的礼数还是要有,他好歹还隐约记得这一点。
于是他也算讲礼地带走了人头,在外头找了个地方藏起了神经束,然后认真地对着人头道:“你要记得这里。”
人头神色沉重地想要点头,但改成了眨眼睛。
似乎氛围还算不错,但当唐守用帕子捆起人头的时候,就似乎把所谓的礼数拋诸脑后。
直到加尔解开人头上的帕子,唐守才捡回那点儿可怜的礼数:“抱歉,刚刚情势所迫,绑了你。”
它怎么就不知道有什么危急情势?
人头对唐守那点脆弱的信任,有了瓦解的倾向。
但此情此景,却不由得它怎样。
加尔稍稍用力,拍了两下人头,像唤醒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嗯……你好?这张密文上的东西,你可认得?”
加尔举着黑纸,凑到人头眼前。
人头冷哼起来:“不认得,没见过。”
秋夕手里的《世界通用语入门手册》还摊开着,但她刚刚确实有听唐守的话。
比起加尔在意的事情,她更在意唐守避过去的话题。
结果他还是没说昨晚他出去做什么?
总不会,一离开烂尾楼就去了特监?
时间长度上倒是有可能,可他昨晚明明是……好像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而这次特监之行……
秋夕看着加尔和人头的互动,将这一份心思敛下,低头看着那本《世界通用语入门手册》。
她尝试在翻译器的帮助下念出那些拗口的字音。
世界通用语的基础字音音素有七个,音调之高低由低到高,递进如哆来咪发嗦啦西,倒是很有音乐美感。
但念起那些组合时,就不怎样美了。
秋夕并没有觉得自己像在唱歌的自觉,她疑惑地用自己那一丁点知识把那些字句念出来。
……音调高低,会不会和密文的解法有关呢?
她无法细问加尔,便叫一声唐守,和他说了自己的猜想,要他去问加尔。
唐守费了些功夫才搞懂秋夕言间之意,他有些意外,不过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加尔这会已经坐了下来,人头被摆在他对面的地上。
唐守之前和加尔挨着,加尔起身的时候,秋夕没一会坐了过来,所以现在他在秋夕的旁边。
三个人谁也没有背对着门口坐下,而是靠着那面并不牢固的墙,看一看人头,偶尔看一眼小金。
现在唐守要和加尔说话,也没有越过秋夕去的道理,他就转一下头,喊了声加尔,直接问了。
:“和音乐有关?”
加尔闻言颇感意外,但眼睛亮了亮:“我想一想。”
他是学过音乐的。
而每一个学习世界通用语的,都会稍微涉及些乐理;学音乐的,也必然会涉及世界通用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