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声音便朦胧起来,或许是惊讶抒发过后声响就小下去,所以秋夕也就不大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唐纵似乎一时半会还不会过来,大概还在跟尺龙泉他们叙旧。
且不管他们是怎么过来的,秋夕转头轻而迅捷地把那个疑似人腿的木块抽了出来。
确实是人的模样,但只是一个雏形,倒不像是谁的形象,而是更像一个故事传说中用来诅咒别人的小人儿。
秋夕将这小人儿反复看了一遍,也许是没有完成的缘故,上边没有任何用来甄别作者的记号。
她将木人塞回鸟堆,在院子里环视一周。
那些明亮的灯火,暖融融地照着满院子的木件,也许是头顶上一片乌黑的缘故,让人丝毫不担心会起火。
仿佛那些黑沉沉的色块会摔落将那些火光全部压塌一样。
但其实连屋顶也都是易燃的,只是建的高些,看不清材质罢了。
脚底下绒绒的,是有植物的。
可阳光照射不进来,那些植物又是怎么存活的?
或许待会可以让尺龙泉悄悄问问。
秋夕揉了揉脸,循着记忆里的动作,把脸扯出一个笑的样子来。
她呼出一口气,往草荫屏风跟前走去。
也没有真的走多远,她就听见了乐周周和尺龙泉带着羞涩的笑容,果然穿过一层屏风之后,就见那三人聚在一起讲话。
步冲风倒是不知为何不在。
秋夕的脑袋幽幽地从屏风后冒出,站在灯架下悄悄地看着三个人交流。
他们无非是在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罢了,秋夕不好打搅了别人叙旧的兴致,只得在旁边继续等下去。
很快,他们就聊到了尺龙泉的母亲尺先望。
刚刚在院子里,唐纵说……尺先望也在这里等尺龙泉?
秋夕从记忆里打捞起唐纵刚刚讲的话,勉力拾起自己的理智。
但尺先望难道不是已经去世多年了吗……
虽说当年并没有找到尸体,但这么多年过去……
不会就在回声谷吧?
可是回声谷不是在罗勒沙漠的吗?
当时尺先望去的地方并不是罗勒沙漠啊。
秋夕疑惑地在旁边听着,但唐纵只是在和尺龙泉讲一些尺先望过去的事情罢了。
他并没有提起尺先望还在这里的事情。
……
哦,不。
尺先望去世的时候,唐纵应该还不在这里。
先是有了尺先望去世这件事,然后才有唐纵搬离查金家里,最后辗转住进了唐纵家,一段时间后,唐纵才离开了尺龙泉。
那之后,他应当才来到这里。
那么说尺先望在这里等着……又是怎么回事……
秋夕背后有点凉凉的,莫不是说尺先望的鬼魂?
但乐周周现在还没有反应,应当不在这附近。
哦,糟糕……
传说鬼魂怕见光,唐纵说什么他身体不好不能见光该不会其实是托词吧?
秋夕咽了一口口水。
那不是还有传说,说鬼魂需要一些载体什么的……
然后院子里有那样多的木人……
老天,她刚刚还拿起了那只塞在鸟堆里的………
小木人。
明明之前还觉得没什么的,但现在,那毫无面孔的木人脸的位置,就在记忆里浮起诡异的表情了。
秋夕头皮发麻。
手上好像也黏糊糊的。
秋夕低头看去,自己手上并没有突然多出一个木人。
但她还是甩了几下手,顺势朝背后看去。
那里依然是一张草荫屏风,旁边不远处灯架竖着,亮橘光。
这草荫屏风做得不错,还蛮隔光,她看不清更远处的光。
那里黑得很深,可她刚刚才从那里过来。
秋夕吸一下鼻子,擦着灯架飞快地挤到人堆里去了。
她看也不看,一头钻到乐周周和尺龙泉中间,然后才抬起头分别看向三个人的脸,好像自己才匆匆赶来一样。
尺龙泉微微亮起眼睛:“你果然在这里啊,这下我们就都齐了。”
秋夕立刻问起步冲风的事情:“齐了?可是步冲风呢?”
他可别说什么“步冲风是谁”的话。
秋夕高度紧张起来。
尺龙泉仿佛被问住了一样,他抿着嘴默了一瞬:“要他来其实只是因为想要他帮忙研究资料,之后如果去其他地方也是……涉及到了危险的事情,就不带他一起了。”
唐纵在旁边忽然开了个玩笑:“照顾朋友的心倒是好的,可我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么?”
被自己景仰的长辈打趣之后,尺龙泉有点不好意思,热气倏忽涌上脑袋,他红了脖子脸,低下头没说话。
几个人颇为尴尬地静默了一会,至少秋夕觉得空气叫人有些不自在,她便看了看院子的方向,示意一般:“我们进去找个地方慢慢讲吧?”
人多点过去的话,她会比较容易地放下自己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余人便恍然大悟一般往院子里走去。
尺龙泉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老师,之前您不是身体都还好一些的么?”
虽然那个时候也基本都一直戴着口罩把脸遮起来,但绝对没有到现在这样的程度。
唐纵敷衍一般应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但尺龙泉却认真地想了一想。
外头确实没有回声谷这样的环境的,如果产生不适的话,虽然环境是变得更好了,但身体的情况谁说得准?
这样一来,似乎也说得过去。
尺龙泉挠了挠头,颇为担忧地看了唐纵好几眼。
秋夕觉得尺龙泉在唐纵面前智商似乎都降低了很多。
或许是因为太过信任吧,所以即使是对方再蹩脚的理由,也会说服自己去相信。
或者说,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觉得那会是错的,只会因为现实的矛盾认知而产生疑惑。
直到那信任出现裂痕的一天,才会发出一种“会不会对方才是错的?”“他是不是骗了自己?”的质问声。
所以在无数历史和故事里,总有一些“愚蠢”的人,相信着一些在旁人看来堪称幼稚的事情,而最后总是会证实,他们其实并不愚蠢,只是被信任蒙蔽了眼睛而已。
信任越少,人们才会越接近事情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