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疑有他,咬着嘴唇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
但对那一刻的唐守而言,只是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里头的信息量就足够大了。
他没有立刻陷入沉思,但有些为难该怎样面对这个女人。
但那时候,这女人已经做完了主要的事情,打算找个空旷的地方,离开索莱勒姆,回到大陆了。
唐守思虑一番,预备把这女人绑回烂尾楼。
他准备给她套绳子的时候,对方却一眨眼不见了,只留下唐守攥着绳子皱眉。
周围的空气有些动荡,唐守因此而觉得脑袋有些晕。
不知道是不是空气的原因,或者是他自己的缘故,他有些站立不稳。
当他好不容易回神的时候,竟然换了个位置待着。
虽然离原先的站地也不过数米远罢了,但确实是移动了。
女人离开了索莱勒姆,她回到陆地的时候,运输船已经准备好,即将出发了。
她原本就掐好了时间点,不至于错过船。
虽然遇到唐守而耽搁了一会,但其实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虽然是她主动从他跟前逃跑的,但她也想再不那么狼狈地见他一次。
虽然,……她是带着那马尾男来的,但单打独斗,她比不过那马尾男。
她的倚仗是,惯会钻各种漏洞的脑袋。
必要的情况下,即使狗洞,她也毫不在意地会弯下腰去。
可即使真的钻了狗洞,她心里头的傲然,却比鹰的窝站得还高。
她随手豁开长发,将波浪卷散开,一回头,就看见马尾男正疑惑地看着她。
……喔,忘记他了。
女人笑了一声,对着他眨眨眼,似乎在说无需在意。
马尾男出于对前辈及同伴的信赖,就点了一下头,收回了目光,自以为一切都在对方计划中。
但女人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尤其是她看着唐守毫不理会他们,在送出那股能量之后,就蹲在了秋夕旁边,替她似乎在活络经脉。
女人稍微后退了一步,随手扯住了马尾男的袖子。
秋夕醒过来了。
唐守却并不解释些什么,对着罗菲的方向点点脑袋:“把她弄出来。”
秋夕坐了起来,立刻觉出了不对劲,她身上的衣物,换成了离开伊利尔时穿的那身。
卜佳尔给她的小袍子,还好好地穿在身上。
秋夕瞥过一边的那女人和马尾男,顿了一下,别看了视线。顺手在脑袋上摸了一把,不是罗菲的长发。
她确实回到本体了。
她看了一眼唐守,心里有些奇异的感动,然后就发现了他眼睛上的布条儿。
当她拧头看见罗菲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在场有两位男性,她竟然无端地面红耳赤起来。
秋夕飞快地起身,冲到圆柱跟前,在周围摸索了一番。
唐守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是铁桌子下头的脚踏。”
秋夕去看,那圆柱旁边是有一个看起来像铁质的实验台,虽然看摆设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但比起实验中心的,还是有些粗制滥造了。
实验台下头有一个脚踏。
秋夕踩了上去。
她活动了一下脚踝,觉得自己睡了很久。
之前将秋夕装进传感器里的时候,那女人和实验员自然也打算像对待罗菲一样对待她的。
但秋夕着实幸运,她逃过了一劫。
这得感谢她的答题卡,以及她在上一场考试里提交的答案。
那份答案是完全复刻了秋夕录存进答题卡里的气味和景象的。
所以当女人伸手去拿答题卡的时候,那看都看不清的破答题卡说她想作弊,把她电了一下。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有至少半个小时里头,她的反射弧都长得像没什么诚意的上吊绳。
那这研究员来拿呢?总不会提示作弊了吧?
所以他试了一下。
不知道他碰到了答题卡的哪里,当一股极其剧烈的辛辣和麻腻味带着令人作呕的奶香味窜上鼻尖的时候,这位研究员没什么礼貌地吐了一地。
这股味道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但研究员依然痛快地拒绝了女人要他再试一次的提议。
他的胃依然在剧烈地痉挛着,时不时地刺痛,他灌了好几大口蒸馏水才把这股恶心按捺下去。
而那个时候,女人由于刚刚被电的那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研究员自作主张地把秋夕塞进了传感器。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其实给自己,偷偷注射了自己弄出来的药剂。
这种药剂,对于异味有极其强烈的排斥反应。
他曾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某实验体那里得来的老鼠,被注射这药剂之后,闻到了同伴尸体的腥味,呕吐着呕吐着,把整个胃吐了出来。
接着是血和零散的肠子,还有一些碎肉,最后眼珠子也被血柱喷射出来,整只老鼠成了空皮。
他不想……也变成那样。
但即使知道副作用,他也注射了那一份药剂。
因为这份药,能大幅度提升人脑的潜能。
否则,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制作好“沙华”。
但秋夕不清楚她的幸运。
刚刚她醒来,心底是无端地感激唐守的。
何况看到了卜佳尔的衣服。
那妇人的脸一开始令她不适,但很快,她就喜欢上了这个会做好吃的甜饼的妇人。
甜饼不粘锅,技艺要高超。
因着这一份对甜……不,卜佳尔的好感,秋夕对唐守的好感稍微多了那么一些。
何况他为罗菲而做出的举动,令她还觉得有些好笑和……无措?
秋夕不明白怎样命名这样的感觉。
她费力地搬出罗菲,发觉她的身体并不冰凉,而就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只是身上全是滑腻的液体。
秋夕脱下了卜佳尔的衣服,兜头给罗菲穿上。
她的意识这才觉出了不对劲来。
罗菲怎么会成这样子?
她没有回到本体之前,也即是说,是她,把罗菲变成这样子的。
秋夕将罗菲的手从袍子底下拽出来,不经意间看见了她的手指。
秋夕摸了一下,很滑。
当然很滑了,可是想必擦干了罗菲的手指,她也会这样说吧。
罗菲的手指没有指纹,好像她天生就没有一样,毫不突兀,手纹在指节的地方消失了。
秋夕伸手,拿袖子去揩罗菲的手指。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