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着梦里的讯息,很快就打听到了意中人的消息。
得知即使眼高于顶的父王对那素未谋面的年轻人印象也很好,她愈发满意了。
这位公主的热情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她当天就以极其坚定的态度,和那不加掩饰的,灼热到能烫伤所有人的爱意,劝服所有反对的人,收拾行装出发,预备穿过沙漠与高山,去追寻她心头的温柔绿洲。
与此同时,王子也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劫难。
船遇到了大风浪,而那些可靠的水手和可靠的王子,却带着醉意和满口的赞美诗,去迎接黑色的巨浪。
在快要到达另一个国度的海岸时,船果然翻了。
第一次航海的王子显然不会游水,他喝了几口水,往海底沉去。
水手们虽然带了醉意,但冰冷的海水立刻唤回了他们的神智,他们爬上浮木,四处搜寻自己的王子与随船的不计其数的财宝。
而一路跟来的那位最美而富有感情的温蒂妮,向他的方向冲去,将王子紧紧拉住,隔着那些水手一些距离,浮出了漆黑的海面。
它知道他要去哪里,去另一片土地,它可以送他过去。
就当报答它这些日夜,跟在他的船队后,听着他的歌和曲。
王子在夜晚的时候,会站在甲板上吹起口琴,来抒发他对前途的一些迷惘;而白天,他和水手们一起狂欢,唱着最欢乐的曲子。
这位温蒂妮几乎听遍了每一首曲子,虽然它觉得都很好听,但它更喜欢在夜晚的时候,伴随着船舱内的喧闹,和海波隐约的浪声,王子吹起的曲子,还有他有时随口唱出的歌儿。
它静静地藏在海水里听,在黑暗里露出眼睛看他。
每一天,每一个日出和日落,它都没有错过;也和王子一起看过了许多日出和日落。
它知道王子是属于陆地的,就像它属于海洋。
它早就从水手的谈话里,得知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现在,它将会送他过去。
所以它在简单的救治之后,继续着船队剩下的路程,借助大海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游动,将王子送到了那个国度的一处海岸边。
人类的躯体意外的轻盈而脆弱,这个温蒂妮万分小心,航行过程中,一直使王子的脸露在海面上,免得他窒息。
这是分别的那一天。
温蒂妮将王子小心地放在海岸边,它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它小心地为他擦干脸上的水,理顺头发。
它想唱歌。
它就唱起了王子在甲板上时,常唱的那首歌。
那时候,它并不知道那是王子为了那位邻国公主所作的歌。
温蒂妮的歌声无疑是天下最能打动人心的声音了,那位孤身一人恰好行至此处的公主听闻,也被吸引了过来。
温蒂妮的声音不具有任何性别特征,公主并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谁。
而在公主稍微离近些的时候,温蒂妮就已经窜回了海里。
不过它没有走远,还透过水面看着王子,她怕有什么过来伤害王子。
然后那位公主出现了。
她有着小麦色的健康肌肤,像最好的啤酒花酿出的啤酒般透着琥珀色。
她的双眼像夕阳下的砂石一样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走的骑士服,灵活而华丽,像一只神秘矫健的荒漠猫。
她在王子跟前停下,显然被这位落难的王子吸引了目光。
还有目光后的心神,也被牵动了。
他就是,她日夜兼程,以求窥见的,那片绿洲。
即使他身边连个侍从也没有,但从他湿透的华美衣物来看,很自然就能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神将他送到了她的身边。
邻国的公主小心翼翼地蹲下,预备对王子进行施救。
她在他的胸口摁了几下,就听到一阵咳嗽声。
抬起头时,那双氤氲着无尽深情的碧色眼睛,正看着她。
于是温蒂妮就看着王子对着那位公主,唱起他在甲板上时,唱过的歌。
公主显然震惊了。
她紧紧握住王子的手,告诉他说,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爱人。
后面的事情似乎就水到渠成了。
王子跟着公主去了他们的城堡,在那里定下了婚,然后带着公主给他的新船队,离开了这片土地,返程回去,等待公主那边张罗婚事,然后就嫁过来。
临行前,公主告诉他说,再见的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王子返程的路上没有那么多的人再和他一起唱歌,但他的心情却并不压抑。
在夜晚来临的时候,他会登上甲板,唱起别的歌。
这次不再是凄惶求爱的歌儿,而是表达那无际如苍茫海域的思念与忧愁。
但这次,那位温蒂妮,却没有来听了。
当看着王子和公主深情对视而离开的时候,它的心底生出了大片的无措,要它险些喊出声来。
但仿佛有魔法将它的口唇封印,它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直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它才敢露出水面。
这只温蒂妮在那里,看了夕阳,看了旭日初升,在那个依然有着漂亮星星的夜晚,它没有等来王子唱歌。
它离开了那片海,回到了乌丁斯身边。
它向自己的父亲兼母亲询问自己的疑惑。
当那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乌丁斯知道,这只自己耗尽心血的温蒂妮,不会像自己一样,成为乌丁斯了。
即使这样,它还是抚摸着这只温蒂妮的长发温柔地跟它对话。
乌丁斯美丽而不辨性别的脸上,露出罕见的惆怅来。
温蒂妮们长的其实都差不多,当然这是在人类看来。
就像在温蒂妮们看来,人类都长的一样。
但不包括王子。
你以为,为什么水精灵之王乌丁斯倾注水之奥义与精华,孕育出的温蒂妮,会看上一个人类?
即使他有着黄金样的灿烂的头发和森林样的双眼。
是葛布。
葛布在王子身上投注的能量,对一直以来与土元素有着异样亲切感的温蒂妮,产生了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但这并非葛布有意之举,它不过顺手而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