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遥,你也是西海水族吧?”浚九问着,遥禾山庄和月隐城挨着那么近,两家世代交好,禾遥应该也是西海水族。
禾遥没说话,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浚九眉梢一挑,饶有兴趣地问:“你是西海哪一族?我怎么没听说过遥禾山庄的真身……”
禾遥一个刀眼扫过去,在这里两个大男人讨论真身,无异于就是在讨论对方裸体什么样,这是很私密的问题。
虽然真身这件事,并不算多避讳,可是禾遥还是没多搭理他。
浚九本着作死无下限的节奏继续说:“我听说,西海鲛人族,各个长得好看。”还左右端详着禾遥:“你长得好看,精通音律,不会是鲛人族吧?”
禾遥冷冷地看他一眼:“我懂音律?我的音律你听得懂吗?”
浚九是生来的天之骄子,这些东西一向不屑一顾,可是从小偏偏和囚牛神君交情甚好。
浚九瘪了瘪嘴:“你明明知道我不擅长音律,这一点你应该去找囚牛大伯,不过就你弹得那玩意儿,估计他也听不懂。”
禾遥俯首公文,懒得搭理他。
“嘶!”禾遥倒吸一口凉气。“浚九!你找死!”禾遥揉着大腿,瞪着刚才掐了他还在那里幸灾乐祸的浚九。
浚九连滚带爬地咕噜下去:“喂!不是说鲛人族的眼泪是珍珠吗?我就想让你哭一个……”
禾遥咬牙,起身拿着公文要把浚九拎起来收拾,月隐城的消息再次传来……
洛瑾瑜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去禁地去找半夏,还解开了半夏的哑穴。知道这件事的月隐熙笺几乎火冒三丈,甚至当场放下几位仙门长老,直奔禁地,差点动手杀了半夏。
洛瑾瑜的脸色几乎黑的吓人,月隐清竹已经太久没有见过洛瑾瑜这幅样子了,那眉宇间的阴郁透着恨。
月隐熙笺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洛瑾瑜,不声不响。
“月隐熙笺,你到底有没有心啊?”洛瑾瑜咬牙切齿:“一万年了,你要我的命,你也拿去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洛瑾瑜飞身上前,周遭黑气蔓延,瞳孔也变成了红色。洛瑾瑜抓住了月隐熙笺的肩膀,眼角赤红:“你还想怎么样?再杀我一次?你杀就是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诛心!”洛瑾瑜的怒火几乎能点燃整个山洞,将一切化为灰烬。
半夏冷笑一声:“光杀了你怎么足够?若不诛心,你恢复元神,岂不是又成了三界祸患?”半夏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见。
月隐熙笺分明看见洛瑾瑜眼中的暴怒和绝望。
“她……说的对吗?”
月隐清竹双眸暴睁:“洛瑾瑜!你把她放下来!”言语之间的紧张仿佛洛瑾瑜下一秒就能让月隐熙笺死了一般。
洛瑾瑜看着月隐熙笺的眼睛,她神色痛苦,却不挣扎也不求饶。
“怎么?”洛瑾瑜冷笑一声:“你现在连话都没有对我说的了吗?”
月隐熙笺咬牙,看着半夏眼中那一抹得意:“早知如此……我就该杀了她。”
“洛瑾瑜!”月隐清竹的声音充满警告:“如果你再不放下她,我保证你后悔一辈子!”
月隐熙笺感受到,洛瑾瑜的手一抖,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最终……把她放下来。她看着洛瑾瑜的样子,眼神中尽是杀意。
月隐熙笺落地,月隐清竹赶忙过来,扶着她:“笺笺,你怎么样?”月隐熙笺脸色苍白,捂着胸口,仿佛隐忍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洛瑾瑜背对着她们,双拳紧紧攥着,一拳出去,旁边的石壁上就被打碎一块岩石。
洛瑾瑜的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月隐熙笺,从今往后,你守你的三界苍生,我做我的沧海蜉蝣,你我以后,再也不见!”
话音刚落,月隐熙笺呕出一口鲜血来,月隐清竹见了惊慌失措:“来人!叫大夫!”
洛瑾瑜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那也只是一瞬间,几乎转瞬即逝。
月隐熙笺擦了擦唇角,看着掌心的血迹,忽然……笑了。
她眼角噙着泪,笑得那叫一个肆无忌惮。月隐清竹扶着她,她一步一步走近洛瑾瑜,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洛瑾瑜一怔,他这才看见月隐熙笺此刻苍白的脸,他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他不过用了三分力,怎么能把月隐熙笺重伤至此?
“洛……瑾瑜。”月隐熙笺的声音微弱,可是语气却格外强势,眸子中的泪意被极力隐忍着,眼角遍布红血丝:“你凭什么?你明明……你明明亲眼看着我为了解开你的诅咒封印情脉……”月隐熙笺的声音忽然变大:“明明是你说,一万岁你会来娶我的!明明是你说你愿意花费你生命中的十分之一陪我走那段路!明明是你……骗了我。”月隐熙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一把推开洛瑾瑜,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推开洛瑾瑜的同时,自己也一个趔趄。
洛瑾瑜此刻眼中的光芒完全暗了下去:“月隐熙笺,我认命了,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洛瑾瑜。你安心守好你的三界,我……不会再出现了。”
说完,便消失不见,月隐熙笺气急攻心,想抓住什么却无力回天,终于,叹了一口气。
半夏唇角勾起一抹狠毒的笑:“可惜啊,就差一点点,不过没关系,马上,会有更好玩的……”
月隐清竹咬牙:“疯子。”
说着二话不说抱起月隐熙笺就往外跑,月隐熙笺需要救治。
没想到众人刚出洞口,门口就被仙门众族围了个水泄不通。
该死,又是一场算计!
人群中,樾阳嘉怡缓缓地走出来,身边就是她现在的丈夫。如今的锦悦神庭已经不复存在,而她,也正是因为当年她出嫁,躲过了一劫。
“月隐熙笺,这山洞里,是谁啊?”樾阳嘉怡的声音依旧让人听着浑身难受。
说着就要挥手让人进山洞。
“慢着!”月隐清竹的声音威严十足:“樾阳嘉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不知天高地厚,这是月隐城,还容不得你撒野!”
樾阳嘉怡失笑,那笑容格外狠毒:“好啊,我今天留给迦南殿下一个面子。这山洞我就不去了,不过……”樾阳嘉怡抬手,手下士兵压着一个孩子,一直垂眸休息的月隐熙笺眸子中忽然闪过一丝杀意。
“放下羽生,保尔全尸。”
黑夜里,月隐熙笺的声音隐藏着杀意,那仿佛是猛兽进攻前的最后警告。
樾阳嘉怡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月隐熙笺,你现在还能站起来吗?嗯?哈哈哈哈。”樾阳嘉怡挑起羽生的下巴左右端详:“这丫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啊?好像当年的谁来着?”
“樾阳嘉怡!”月隐熙笺咬牙,推开了月隐清竹:“你放开她,有什么你冲我来!”
看着月隐熙笺的样子,樾阳嘉怡更得意了,笑声更大了:“月隐熙笺,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情绪呢,没想到你也会着急啊?看来你真的很疼爱这个小丫头呢,不过没关系,你不用着急,我刚才给这孩子看了点东西,好心地告诉了她的身世,以及……她的父母是怎么死在你面前的……”
月隐清竹十分清楚地感受到了月隐熙笺的慌乱,她看向羽生,羽生双眼无光,哪还有平时的活泼样子?
“羽生……”月隐熙笺语气中带着心疼,她柔情地喊了一声,就像平时一样,希望羽生给她回应。
羽生双眼木讷,冰冷的面孔没有一丝温度:“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是去……杀他们的吗?”
“不是,我没有。”月隐熙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羽生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眼含热泪地看着月隐熙笺:“所以,我是他们的女儿,对不对?”
月隐熙笺看着羽生的眼睛,轻轻说了句:“没错。”
羽生看着月隐熙笺,摇了摇头:“小姑姑,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她从小被先生教导降妖除魔,甚至对万年前鬼君血染龙窟山那一段戏文十分有兴趣,可是如今却有人告诉她,那段她最喜欢的戏文里,有她父母的命。她是鬼族人!
樾阳嘉怡笑意更甚,眼中更是闪烁着报复的快感。“锦悦神庭的账,我们今天就好好算算!”说着直接拔出佩剑二话不说朝她刺了过来。
月隐熙笺的注意力在羽生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樾阳嘉怡说了什么。
只听得一声闷响,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传入耳膜,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月隐熙笺一个激灵。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
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了一刀的洛瑾瑜,脸上的最后一丝表情也退了下去:“洛……洛瑾瑜。”
月隐熙笺看着洛瑾瑜,眸子中的恨意和慌乱被眼泪冲乱,为什么?他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她等了一万年,好不容易等到的洛瑾瑜,最终还是留不住吗?
“笺笺……”洛瑾瑜腿一软,跪了下来。那一瞬,眼中柔情万千。
月隐熙笺抱着洛瑾瑜摇着脑袋,一瞬间,自己压抑万年的情绪终于喷涌而出。
这一万年,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
月隐熙笺紧紧抱着洛瑾瑜:“不,洛瑾瑜!你不能走,你别走,我什么都给你,别离开我,不要走……”月隐熙笺撑着洛瑾瑜的脸,仿佛生怕他闭上眼睛似的。眼中的慌乱与无助让人难以想象这会是月隐熙笺的情绪。
洛瑾瑜看着眼前的月隐熙笺,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忘了吗?我可是鬼君,他们怎么能杀得了我?”能击中我命门的法器,只有你的岁寒啊!
洛瑾瑜一言惊醒梦中人,月隐熙笺这才想起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洛瑾瑜失笑,擦掉她的眼泪:“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
月隐熙笺的拳头攥的越来越紧,众人只觉得周围温度越来越冷,渐渐地,月隐熙笺脚下的土地开始结霜,众人看向月隐熙笺,她明明没有拿岁寒,怎么能……
她竟然和岁寒共情了!从古到今能和自己佩剑共情的,只有三个人,月隐熙笺怎么可能……正当众人感到纳闷,就被一面巨大冰晶困住,动弹不得,月隐熙笺的破冰术竟然练到最高境界了!
这一万年来,几乎没有人见过月隐熙笺的破冰术,月隐熙笺封了岁寒,法术对她来说就形同虚设。
月隐熙笺抬手,拳头一握,樾阳嘉怡竟然直接被提了起来。
“敢伤他,你找死!”
樾阳嘉怡的丈夫自然不能就这么看着,出手救下樾阳嘉怡。上来和月隐熙笺过招。
月隐熙笺本就有伤,刚才的破冰术其实已经强弩之末,根本招架不住,洛瑾瑜一个旋身而过,几个回合之间,就占了上风,他不想杀人,所以也没拿出寒玉简,而是真刀真枪地和他打一场,挨了一刀,伤口一直流血,这么下去对两人都没好处,洛瑾瑜侧身看到月隐熙笺已经不能坚持太久了。
洛瑾瑜眼睛一眯,腾空而起,顿时周围雷电交加,这是……鬼君传承!
鬼君真的回来了!
“诛!”
几十道闪电直接劈了下来,轰隆一声,樾阳嘉怡和他的丈夫直接被击落。
洛瑾瑜如今还在中阴身,这一招虚耗太大,直接吐出一口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樾阳嘉怡哪里甘心?咬牙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杀!”
月隐清竹蹙眉,直接现了原身,火凤双翅一挥,火光乍现,巨大的火焰腾空而起,一时无人敢靠近,对方明显有备而来,这里是月隐城禁地,他们的人没有命令是进不来的。而且就看现在这架势,大概镇守禁地的人也被他们处理了。
月隐熙笺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来。
月隐城的天空星光闪闪,那一颗最亮的星星,仿佛就像姚尧的眼睛,月隐熙笺仿佛看见了姚尧,正对她笑呢,月隐熙笺的唇角也不禁微微翘起,她真的想姚尧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剑芒朝月隐熙笺这边扫了过来,月隐熙笺合上眸子,谈判接受命运的安排。
“不要!”洛瑾瑜目眦欲裂。
可就在这时,一声鸟鸣,一双黑色的翅膀张开,将那几道剑芒击破!
洛瑾瑜抬头,这是……星光闪闪,依稀几片月栖花瓣纷纷飘落,那双巨大的黑色翅膀,将月隐熙笺保护的好好的。
他记得,姚尧的真身,就是鸑鷟来着,难道她是……
月隐熙笺睁开眼睛,看见羽生张开翅膀挡在她面前,她失笑,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这丫头,这模样和当年姚尧一个模样。只要谁要欺负她,姚尧就这么掐腰站在她面前,用她的骄傲和郡主身份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
樾阳嘉怡咬牙:“你难道忘了吗?是她杀了你的父母!”
羽生翅膀再次展开,扬起下巴冷漠地说道:“你是聋了吗?我小姑姑刚才说了,她没有!”
鸑鷟的鸣叫吸引了附近人的注意,原来是昱耀在附近,寒山炼狱的威压谁敢反抗?不出一会儿就将那些人全部浮诛。
昱耀抬头,正巧看见了羽生背后的黑色翅膀,一怔:“你……”
羽生垂眸,默默收回了翅膀,过去和月隐清竹扶起月隐熙笺。
樾阳嘉怡的余生,怕是要在寒山度过了。
“月隐熙笺……”樾阳嘉怡如今已经十分狼狈,可是眼中的恶毒却没因此失去。
月隐熙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白的脸庞闪过一丝愧疚:“樾阳嘉怡,你想要我的父母,我的家世,甚至想要禾遥,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父亲不应该和半夏一同让我哥哥成为你们的垫脚石,洛瑾瑜……他是无辜的。”
洛瑾瑜一怔,无辜……有些事情放在自己心中很久了,忽然被人挖出来,总会感觉情绪不同,无辜,原来,月隐熙笺一直相信他的。
洛瑾瑜和月隐熙笺都受了很重的伤,都需要静养,羽生每天都来看月隐熙笺,静静地守着她,不知为何,当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心口似乎被什么一直压着,她就想在月隐熙笺身边,只有这样,她才安心,她不禁想起小时候的那些日子,脸上便带着少见的温柔。
小时候,小姑姑每天都会陪她睡的,小姑姑说,担心她怕黑,可后来羽生才知道,真正怕黑的,是小姑姑。
小的时候,每到睡前,小姑姑都会给她讲故事听,那个时候,在小姑姑怀里,真的好安心,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她真的很想就在月隐熙笺身边,哪里都不去,当她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她们之间真的隔着杀父杀母之仇,可是,就算真的有这样的仇恨,羽生也无法对她出手吧?
月隐熙笺静静地躺着,安安静静的,羽生把头靠在她身上,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就像小时候一样,小时候,她就这样在小姑姑怀里撒娇,每到吃饭的时候都可以不用动筷子蹭吃蹭喝。
羽生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往下落,放在耳边的手动了动,月隐熙笺似乎听见了羽生的抽泣。
垂眸,看见附在自己怀里的羽生,小肩膀一颤一颤的,伸手,为她擦去了眼泪。
羽生一怔,才发现月隐熙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小姑姑……”
月隐熙笺蹙眉:“多大了还撒娇。”
羽生赶忙擦去眼泪:“我哪有。”
月隐熙笺看着她失笑:“你和你母亲一样漂亮,小时候,她和你父亲也很疼爱你,你出生那天,你父亲从龙窟山连夜赶到月隐城,还给你取了个小名,叫“小核桃”。”
“小核桃?”羽生破涕为笑:“哪有给孩子取这个名字的?”
月隐熙笺无奈笑笑:“因为你刚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一团,就像一个小核桃。你后来的名字,也是他取得,叫慕瑶。”
“慕瑶……”羽生念着这个名字,真好听,她很喜欢,她从来没有听过父母的事,听到他们很疼爱她,她是开心的。
“你的母亲,叫姚尧,这个名字是爱慕姚尧的意思,你姓尹,叫尹慕瑶。”
“尹慕瑶……”
月隐熙笺在羽生的掌心写下这三个字,羽生笑得格外开心,仿佛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礼物一般。
洛瑾瑜如何也没想到,最先来寻自己的,竟然是禾遥。
一万年不见,禾遥依旧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只不过这一万年的案牍劳形让他少了几分当年的潇洒恣意,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禾遥?你怎么来了?”洛瑾瑜开门见山。
禾遥好像是从远处跑过来的,有些气喘吁吁,他喝了一口桌上的水:“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瑾瑜失笑,果然,九重天里没有秘密,他耸耸肩膀:“我怎么想?”他当然知道,浚九和他说的很明白了,浚九宣示主权那模样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这一问倒是把禾遥问住了,禾遥沉思片刻:“洛瑾瑜,如果你知道这些年她为你做了什么,你就不会怀疑她对你的真心。”
禾遥二话不说,直接拿出乾坤镜:“如果你是个男人,就看看你死的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还怨她,那你就滚远点!”禾遥震怒,禾遥是三界出了名的好脾气,很少有人见到他生气,到哪儿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洛瑾瑜接过乾坤镜,上面的景象竟然和他产生共鸣,周围一切瞬间变成了万年前的龙窟山。
“哈哈哈哈,鬼君死了!”
“鬼君终于死了!”
人群中欢呼雀跃之声此起彼伏,而月隐熙笺仿佛关闭了五识,只觉得怀中的冰冷越来越甚,一直寒到了心窝,她牙关紧闭,多年来习惯性的隐忍情绪让她额角的青筋暴起,眸底一片猩红。
月隐熙笺按住洛瑾瑜的胸口,可是血液依旧染红了手掌,从指缝流出。
“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对,把他挫骨扬灰。”
说着几张火符就飞了过来,那是锦悦神庭的火符,落地升起熊熊大火。
就算知道一切已经发生过,洛瑾瑜还是为她捏了把汗。
月隐熙笺却一动不动,抱着洛瑾瑜的尸体,护着不让他羽化。
洛瑾瑜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他没想到,月隐熙笺会这么护着他。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如一道惊雷打在心上。
只见火焰迅速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就在火焰触碰到月隐熙笺的外袍的那一刻,夜神华服的幻像竟然破碎,一袭火红的嫁衣灼痛了洛瑾瑜的眼睛。
这……这是……
洛瑾瑜偶然想起,月隐熙笺曾经说过……
“我都穿上嫁衣了,我去找他回来,但是他没来。”
他没来……
这三个字不断回响在脑海……
当时洛瑾瑜只以为那人是禾遥,还气愤添膺要找禾遥算账,不料……他从来没想过,月隐熙笺会为自己穿嫁衣……
天空一声凤鸣,唐棣载着浚九和禾遥落下,冰凤的翅膀扑灭了火焰。
禾遥似乎问了月隐清竹什么,月隐清竹摇摇头。
月隐熙笺的一袭嫁衣,让在场的诸位心下一惊,他们知道月隐熙笺一直因为鬼族的原因没有承袭夜神神位,两人的关系虽然微妙可是却让外人眼前根本抓不到一点证据,如此公然穿着嫁衣,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月隐熙笺怎么敢公然为鬼君穿嫁衣!她月隐城万年名声不要了吗?
“笺笺,把他交给朕,朕会处理好的。”浚九不知该对月隐熙笺说些什么,可是当他往前一步
“吭!”岁寒直直地戳在他的脚尖,冰霜在土地上蔓延,不让他往前一步。
“笺笺,不得放肆。”禾遥说道,可是语气中并没有责备,反而是心疼。
月隐熙笺依旧抱着洛瑾瑜,她的长发挡住了他们的脸。无人知道月隐熙笺的表情。
月隐熙笺架着洛瑾瑜起身。
“笺笺,你是夜神,不能这么做。”禾遥的声音传来,他知道目前月隐熙笺需要的是理智。
“夜神?”月隐熙笺的声音无奈中透着讽刺。
“笺笺,那是你父亲唯一留给你的东西了,就算你再怎么难过,你也不能带他走。”
月隐熙笺的目光空洞,唇角露出一抹自嘲:“如果父亲知道,当初会不会后悔?”
“你说什么?”禾遥不太理解月隐熙笺的意思。
月隐熙笺抬手,摘下头上的星回簪:“夜神……”
月隐熙笺的拇指一动,星回簪应声而断。
洛瑾瑜一怔,这……夜神之位是月隐家族世袭蟒替的荣耀,更是月隐默吟拼死维护的尊严。月隐熙笺竟然……
“我可以走了吗?”
月隐清竹的眼中满是惊愕。
“笺笺……”
月隐熙笺回头对月隐清竹笑了笑:“姐姐,此刻,我终于理解父亲了。”
月隐熙笺拥着洛瑾瑜,身影渐行渐远。
“我,月隐熙笺,从出生起就为这三界活着,三界太平我太平,三界战乱我为质,我以为,两千岁,我失去所有,父母疼爱,爱人的保护,如今……”月隐熙笺的笑声回荡在这浩瀚苍穹。那笑容的凄惨让人听着都忍不住落下泪来,到底是怎样的不甘和绝望,才能让月隐熙笺如此……
画面一转,洛瑾瑜眯起了眼睛,这是……锦悦神庭!
夜神亲临,樾炀沐瑾自然亲自迎接。
当樾炀沐瑾靠近自己的时候,月隐熙笺抬手,衣襟下摆的合欢花被烧了一个窟窿,这是刚才的火符留下的。
“把他交出来。”
城主以为她在开玩笑:“夜神殿下,是小儿不懂事,老朽在这里给殿下赔不是了。”
月隐熙笺一怔,声音沙哑有些可怖:“这就好办了,我只要他一个人的命。”
城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夜神殿下,老朽尊你一声殿下,这可不是老朽怕了你。就凭一件衣服,你想要了小儿的命?在你折断星回簪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夜神了!”
月隐熙笺没抬头,双手就这么垂着。
“他……还没看见。”
老城主看着她这副癫狂模样以为月隐熙笺疯了:“来人!把她赶出去!”
两边侍从推搡着月隐熙笺,月隐熙笺并未反抗。
忽然……一人没控制好力道,扭扯只见扯下嫁衣上的一枚珍珠,月隐熙笺一愣,仿佛被打开了那处开关一般,眼中杀意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