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忆桐说话无力,对他眨了下眼睛,笑意明朗。
夏明阳心情稍缓:“还笑得出来。等下,我去叫大夫进来看看。”
起身,慌忙的往外走,等带着医生再进来的时候,韩忆桐已经又陷入安静的睡眠。
夏明阳任由大夫忙碌,看向女人熟睡的面孔。抿了下干涩的嘴唇,不免记起来她醒后的那个笑容。
很轻松很轻松,像从来没分开过般随意。有魔力,让他连日的沉重心疼全没了。
“龙大夫……”
试探询问了一声。
大夫拿温度计看了眼,走到外面。等夏明阳跟出来后,才点了点头:“体温正常,伤口愈合情况也不错,没其它不良反应……”
“她的手臂?”
“击中了骨头,现在韩忆桐身体状态不行。慢慢来吧,先临时养着,有条件后再考虑重新手术。”
“会不会残疾……”
“不可能,只要手术顺利,将来对生活的影响不大。何况她也不是运动员等特殊职业,正常人来说,这点影响可忽略不计。”
“谢谢,谢谢您……”
“能帮上他们这些人,我做什么都应该的,三生有幸!”
聊天动静吸引了韩岳山,他也披着件衣服从隔壁病房走了出来。听到了只言片语,捂着胸口,很艰难才压下那种剧烈的落差。
他就一个女儿,以她为荣。
都觉得他能看淡生死,主要是看不淡,也没办法先倒下去。
夏明阳从这次一块来海城,基本没怎么跟韩岳山交流过。除了关于韩忆桐,没任何话说,也看不惯。
从上一次韩忆桐来海城,他跟他吵过架以后,分歧就是致命的。
他认为他女儿为国牺牲是光荣,是烈士。他则认为,人,家,要是都没了,国家与他有何关系!
谈不上厌恶,也没办法拿韩岳山当真的亲人对待。
交流,多半出于礼貌。
等大夫离开,看了韩岳山一眼。低声说韩忆桐已经又睡了,再次转身进了病房。
接下来的时间,重复而重复。
随着韩忆桐精神转佳,夏明阳彻底调整好了心态。能小声交流了,朋友一般,谁都不谈那些过去的芥蒂隔阂,很自然,又很急迫。
是夏明阳急迫。
他的缘故,导致律所跟东泰的合作一拖再拖。古舟行不止一个电话打过来,是听说韩忆桐住院,才没继续催。
可不催不意味着事就不用办了。
纠结着,近两天都颇显心不在焉。
韩忆桐还是不能动,心态却极好。每天躺在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用完好的左手慢悠悠的翻动着架在面前的书籍,或拉开窗帘懒洋洋的享受下阳光。
至于手机,她父亲保管着。实在有推不开的事,会电话里交代两句。
看出来了夏明阳这两天的反常,她靠在床头,随口问:“是不是公司有事?”
“没,没有……”
韩忆桐瞥了他一眼:“你也不用因为我耽搁什么。有事就去忙,这儿我爸在,杨哥也在,没关系。不过我想茜茜了,你要回东阳,传几张她现在的照片给我。”
夏明阳装没听到:“你喝点水吧?”
“我不渴。”
“说这么多话,真的不渴。”
“喝点也行。”
夏明阳尝了下温度,拿了根吸管递到女人嘴边,趁她没办法说话,不经意道:“你再养几天转东阳住去呗,那边适合养伤!要么去上京也行,条件比这边好……”
韩忆桐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想两全其美。我这德行回东阳干嘛去,茜茜看到都能吓哭。海城挺好的,雪场年后会进入宣传期,我住院期间也不耽误工作。”
夏明阳瞪了一眼:“想不想复婚。”
韩忆桐摇头:“真没想过,能离开你,绝对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夏明阳脸色有点涨红:“人一枪怎么没打死你。当谁想跟你复婚,你现在跟个废物一样,哪点配得上我!”
“那还不赶紧滚蛋,总赖这干嘛。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俩真是夫妻呢。”
“韩忆桐,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照顾你多久了,你张口让我滚蛋。”
“我可没求着你过来。”
“那是我犯贱?”
“这也不是我说的。”
夏明阳握拳凝视:“你别仗着自己病号,我不敢动手。”
韩忆桐眼睛看的有点累,收回视线,看着天花板:“明阳,恩恩怨怨的咱们不谈,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别说复婚,让我沾上你们家,我都嫌自己累赘。”
“汪冬兰被抓,那个歹徒也死了,哪还有麻烦?”
“她,就因为歹徒死了,抓她有什么用。何况这次不是她协助,警方也破不了这个案子。没有把柄的话,她非但无罪,还有功劳!现在被扣着,是她不想出来,上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意思是,没办法奈何她!”
“她这一年做了不少事,又身居高位。证据不完善,妄动影响太不好。不过杨哥已经在重点审那两个活口,要有突破,才能名正言顺。”
“我说复婚,就跟你开个玩笑,你在这分析个屁!”
韩忆桐打住:“所以,留我在海城自生自灭一段时间,你也过好自己的生活。机票等会我让人你帮你订,下午就回东阳吧!”
“我用不着你,也不缺订机票的钱。倒是某些人,将来别忘了出抚养费就行。托管那笔钱呢,我也不为难你,你给你女儿先留一部分。省的将来自己玩到破产,把她的钱也输光……”
韩忆桐古怪:“你就真这么不看好我。”
“你人行,但毕竟不是神仙。我话放这,你那些个破旅游项目要能做起来,我承认自己鼠目寸光。要是做不起来,你得跪着去找我道歉……”
“道什么歉?”
“不道歉,跪着也行。”
“你是病入膏肓了?还跪着。我做成还是做不成,跟你有一毛钱关系么。没错,赢的概率是不大,关键我投入多少了。你甘心这么多钱打水漂,还丢个烂摊子给当地政府……”
夏明阳翻了下眼睛:“别说了,别说了。我下午就走,你是死是活,以后我一概不管。”
“你别弄的自己像个救世主行不行,有点成就立刻就翘尾巴,走了狗屎运而已!再说我也没让你管过什么吧。”
夏明阳气憋在胸口,要不是碍于她伤势还不能动,即将忍不住。
就这几天才能顺畅表达,先忘恩负义的针对他这个没日没夜陪在身边的人,一句话都不肯让!!逼的人一点台阶都找不到。
毕竟,他再恼,也不至于跟个病号再吵起来,非较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