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阴天,大雪如期而至。
今年上京的第一场雪,初始雪花零碎。渐渐的,透过窗户,已经看不太清楚外面。
雪白的颜色,能够驱散人心里的阴霾。
韩忆桐一扫昨天的郁气,加了件外套。迎着大雪,去了住院楼前方的院落。
地上雪白,周围雪白,整个世界都是雪白。
有点冷,感觉不到。
韩忆桐少有兴致的站在树下,掏出手机开始拍照。一个人,乐此不疲。
童庆杰从窗口可以看到楼下,匆匆打发走患者,也走了下来。
他跟韩忆桐第一次相亲,好像就是这种天气。
走着,不禁思维飘散。
童庆杰在跟她相亲之前,提前见到过穿着军装的韩忆桐,也听到过她名字。
意气风发,整个人都像发着光。他甚至没注意她相貌,只被她训练之时流露出的东西,吸引到了。
她一句话,多桀骜不逊的军人,无人不从,无人不听。
院里领导说给他介绍对象的时候,童庆杰是不打算去的。听到是韩忆桐,才临时丢掉手头工作去赴约。他当时想法特别简单,成不成是一回事,他想接触对方。
慢慢的,相谈甚欢,便由此熟悉了,有了点男女关系开始的苗头。可惜她工作太繁重,俩人罕少能有机会多相处。后来再见面,女人已经结婚了。
快忘了有多久没见到过她这么放松,这么孩子气偏幼稚的举止。童庆杰亦忍不住笑,抬步进入了院落中。
“美女,冷不冷啊!”
韩忆桐转身,感兴趣道:“别动,给你拍张照。”
童庆杰双手揣兜,立于原地。等拍完,他不无促狭走近:“敢不敢把照片发朋友圈。”
韩忆桐顺手帮他拍了下肩头积雪:“发朋友圈干嘛,多无聊。”顿了顿,韩忆桐岔开话题:“等会帮个忙,给你们院长打声招呼,我出去一会。”
“干嘛去啊!”
“今儿下雪,部队大部分人都休息,去找文宇他们喝一杯。”
“帮忙可以,怎么谢我。”
“这点小忙也值当谢谢你啊。”
“小忙也是忙。”
童庆杰眼睛转了转:“要不,带我一块去,我也混一顿中饭。”
“你不用工作?”
“请假呗,多大事啊。心理科,又不是急诊科。”
韩忆桐干脆答应:“行,回去换衣服,现在就去。”
并肩走着,回到楼里。刚把身上雪迹弄干净,口袋里手机响了。
欧阳敏电话。
韩忆桐没避着童庆杰,接通后道:“欧阳,你是说,那些人又去公司找麻烦了!”
欧阳敏歉意:“都怪我……”
韩忆桐插话:“这跟你没有关系。有人想挑事儿,地上哪怕有一粒灰尘,别人都能在卫生上挑出毛病来。你这样,不用管那些家伙,让员工如常工作。有人敢硬拦着,当刹车失灵了。”
“这事王利国,是管也要管,不管我也要逼着他管。”
欧阳敏顾虑忡忡:“会不会惹出麻烦来……”
“欧阳你记着,不管惹出多大麻烦,我是振威的董事长,跟你没有关系。更何况,某些人鬼祟。上京下雪了,还能当个遮羞布。东阳可是大好晴天,他们见不得光!”
“万一有警察干涉怎么办,王所长跟他们在一块……”
韩忆桐兀定:“警察没理由干涉,他们万一耍横,你也不用讲道理。罢工都住市政去,住王利国家去。至于吊销执照,那是后面考虑的事。现在,银行业务一秒钟都不能耽误,马上继续发车!!”
“懂了!”
韩忆桐刚好点的心情被这个电话又给弄的一团糟,总有一些狗皮膏药不合时宜的往身边凑。
王利国解决这件事肯定是没问题,问题是,王利国并不愿意太出力,更不愿意得罪幕后人物。否则,昨天电话里面也不至于来回打着太极。
让他出面有些强人所难。
但韩忆桐顾不上。
振威的事不是小事,牵扯到的是数千名员工的工作问题,由不得任性为之。
她要考虑员工,考虑振威能否继续经营,必须要硬碰硬。
就不清楚她这边敢碰,对方敢不敢。
“出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童庆杰等她平复了些,关心打听。
韩忆桐不再有电话里交代的那么干脆,微感疲倦:“一堆麻烦。”
童庆杰不以为意,把冰凉的双手从后探进了韩忆桐颈部:“韩忆桐同志什么时候怕过麻烦,兵来将挡呗,能怎么着。”
韩忆桐往前一步避开了他:“你少来,跟冰块一样……”
童庆杰把手放回口袋,咯咯直笑:“刘家改变不了什么,再让他们嚣张几天。老傅一发脾气,一切就都太平了。”
韩忆桐调节着心情:“我公司的麻烦不算麻烦。主要刘家苗头对准了律所,下一步还不清楚有没有别的龌龊。他做到现在挺不容易的,我不想因我的事牵连他……”
童庆杰玩味:“你们俩是夫妻,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谈牵连很奇怪。忆桐,还说感情没出问题!而且你这种想法特别不好,别人牵连你可以,你牵连别人就罪过了!夫妻之间吶……”
韩忆桐不等说完,先一步上了楼梯:“庆杰,别给我上婚姻课。你虽然精通心理,但一个没结过婚的人,来评价婚姻,太逗!你先过去换衣服,我再打个电话。”
待童庆杰背影消失在楼梯口,韩忆桐拨了王利国号码。
“王市长,刚我朋友打电话过来说那些人又去了振威!”
王利国苦笑:“忆桐,电话我都不想接你的。这事真不属于我管,要不我给你个联系方式,你找他问一问……”
韩忆桐语速不变:“不用,我就只认识王市长您。没别的意思,跟您说一声,我那帮员工每个人都憋了一肚子气。你也知道我情况,我回不去东阳,所以也保证不了,会不会出状况。”
王利国笑容渐渐消失:“这话不好乱说吧!”
韩忆桐先是真诚道了个歉,随即,也自冷淡:“皮文彬早上就到我公司了,因为公司里面很多他战友,他性格可不管什么有关部门到底具不具备权限。毕竟我也不想看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希望您,辛苦下,跑一趟振威。”
“还有王市长,跟您说几句不中听的。振威自我接管以来,盈利不盈利抛开,税没少交过一分。甚至,有些逃税方式举手之劳,没做过。一家最正规的企业,让人这么玩,换您是我,会怎么想。您是管这一块的,振威也是您支持下才能做起来的。那现在有麻烦,能避免,我不找你找谁。”
王利国听她说这些,那口被激出来的气莫名散了。
东阳大企业有很多,可最有好感的,也就振威,通源等少少几家而已。无它,默默遵循着潜规则的一众企业中,振威跳出了这个圈子,跟通源商场一般。差不多规模的同类型公司,振威交的税,是别家的两倍甚至三倍以上。
这些数据别人不清楚,王利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