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夏龙江听到韩忆桐帮她姑妈说话的时候,脸色愈沉,已经即将到发火的边缘。
“小桐,你就是这么跟自己公公说话?”
韩忆桐没理他质问,环顾着房间里的每一寸角落,熟悉,陌生,不舍,决绝。
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浮在脑海中,剥离不掉,也忘却不了。她身上伤疤还在,记忆怎么会不在。
第一天结婚回房,从这个楼梯走上去,被夏明阳赶下来。吃早饭,被婆婆直言呵斥像是个野人。住在这一个月,上班一个月,兜里一度拮据到从来没超过两百块钱。
真正人不如狗的一段时间,可是,父亲刚动过手术。她连子弹的疼痛都能忍,就忍着这一家子。
慢慢的,她做的越多,家人对她态度越好。
可怪的是,不管是婆婆,丈夫,总是在她底线边缘来回挑衅。不至于彻底激怒她,又每一天都能弄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总之,她跟这个家格格不入。但,已经开始慢慢喜欢上夏明阳,这又成为了一个她继续留下去的理由。
在夏明阳去海城之后,韩忆桐觉得两人的感情终于在趋近圆满,找到了幸福跟方向,她怀了孕。
想不出一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怎么也不愿意自己生下这个孩子,哪怕迫于压力不得不生,人变了。
时而恩爱,时而疏离,时而不耐……每逢她忍无可忍,婆婆嘴上训斥儿子,又理所当然的让她照顾他的感受。
她躲,舍不得他也躲。
韩忆桐对这个家寄予过无数希望,因为从小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的家。她为这个家后背满目苍夷,双手至今两道疤痕余留。她为公公卖了公司,她为丈夫把所有的钱,心甘情愿给他。佣人一样,照顾着他敏感到极点的情绪……
可不管做了多少,这家人总是健忘。她近期发自肺腑想搬出去,一天比一天强烈。明知道丈夫不舍得离开,也期望出现奇迹,他可以理解自己一点。她等不及,也受够了!
今天,仅仅是为孩子换个姓氏。婆婆死活不同意,离过婚,跟这个家没直接关系的公公也大老远气势汹汹而来据理力争,争什么呢。为了儿子?可夏明阳对孩子姓氏根本无所谓。
他们就是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连一个最普通的要求都不配提,提了,就是得寸进尺。她不拘小节,不通琐事,做了这家人的儿媳以后,为什么就低人一等了?
她不是没有底线跟姑妈站在一起。而是,她妥协把女儿给了夏家,却换不回一个姓氏。
龚秋玲看她完全不将前夫放在眼中,被韩芸堵的一肚子火气,直接找到了宣泄者,提高了嗓门。
“韩忆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明阳离开你,就找不到别人了!你怀着孕也没关系,该跟你离,一样跟你离。孩子,你交给我,我可以养,她也不需要有你这样品行的母亲……”
“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同意你们俩结婚,随便找一个……”
“妈!”
夏明阳进门口听到的就是母亲这些话,近乎是尖叫打住了母亲继续。
韩忆桐转头看了丈夫一眼,又面向龚秋玲:“龚阿姨,你能做谁的主?离婚,为什么要离!你只能左右你儿子的婚姻,左右不了我的。”
“不对,你连自己儿子也左右不了。”
龚秋玲被他一句龚阿姨激的急怒:“别忘了你现在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一切?我一直都一无所有,哪来的一切。你是指振威的股份?是挺值钱的,现在的振威值二十亿。不过,它属于我,跟你没有关系。”
“小桐……”韩芸扯了侄女一下。
韩忆桐拍了拍她手面,无数的话几乎要将她憋炸。只是,她顾虑妻子越来越白的脸色。站在门口,柔弱的摇摇欲坠。
她数次深呼吸,强行把话咽下,上楼。
夏明阳如梦初醒,没声息跟在她的身后:“老婆……”
韩忆桐摸着肚子慢慢坐在了自己卧室的沙发上歇了会儿便开始收拾东西:“明阳,别说了。”
夏明阳恍惚看着她收拾东西的背影,崩溃道:“我求你,下去跟妈道个歉……”
“道歉?为什么道歉!”
韩忆桐翻开抽屉,只将里面封存的照片,日记,各种勋章装了起来。其余,没有心情收拾。
回应着,不敢看他,脚步顿了顿:“我住姑妈家里,你如果愿意,随时可以来。”
楼下。
龚秋玲看着韩忆桐上楼,然后提着东西下来。终于感觉到了诡异跟陌生,还有,隐隐的后悔。
儿子怎么办?
最脆弱的时间,她把他老婆赶走了!
夏龙江胸口起伏着:“小桐,你想清楚。离开这个家,咱们以后就没关系了!”
韩忆桐不用想,拉着姑妈的手,疾步而行。
很沉重,也有一种拨云见日的轻松。
她跟夏明阳是夫妻,跟这个家不是。想通这个,一秒钟不愿意多留。
……
出门,韩芸眼泪径就滚落下来:“小桐,对不起……”
韩忆桐手忙脚乱帮她抹着眼泪:“姑妈,您看我是那种头脑一热,什么都不考虑的人嘛。我不是啊,您应该了解。”
“我搬出这里,是上次跟明阳谈的时候已经打定主意。您是神助攻,让我早搬了几天。”
笑了笑,韩忆桐亲昵挽住了她手臂:“在我眼中,生恩不如养恩。我永远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去埋怨您,恨您,怪您。”
韩芸稳住情绪:“你搬出她们家,我还挺开心的。可是,你丈夫怎么办?”
“我对他没芥蒂,就有点担心……你还怀着孕呢。”
“他肯不肯跟你出来住?”
韩忆桐回答不了:“他人愚孝,搬出来的概率很小很小。”说着,又重重吐了口气:“不过,他说服他父母,也不是没有可能。看时间吧,最好的调剂。”
“对了姑妈,我送您回去先休息。然后得去振威开个会,跟朋友见个面。”
车子,一路疾驰。
将姑妈送回家里,韩忆桐回到车上,笑容才慢慢转淡。
点支烟,缭绕的烟雾中,心怀难抒。
她心并非铁石,明知道跟婆婆争执,只会让丈夫难做。只情绪的叠加中,根本没有退路。
电话响了。
韩忆桐看了眼来电显示,挥指挂断。
五秒钟,持续又响。
她启动车子塞上了耳机:“干嘛。”
电话是夏明明打的,她难掩激动:“嫂子,你真不打算回我家了……”
韩忆桐知道应该是夏明阳或龚秋玲跟她说了刚才事情,冷淡:“你也知道是你家,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怎么样你跟我妈吵个什么劲,根本不值。她更年期,犯得着因为她让你跟我哥俩人更难做吗?”
韩忆桐不想搭理,挂断,把她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是划清界限,是她这会不想跟她沟通。而她,肯定持续不断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