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韩忆桐始终没谈事儿,就近找了家环境可以的小饭店。叫了几个菜。
“杨叔,这饭店别人见到以后不会说开发商的人贿赂你了吧!”
杨国栋哪有心情聊天,闷着脸,想着从吕同武家到这发生的所有事。
这丫头先让他打吕同文的电话,顺理成章的让吕同文再找他作证,谈话,主持局面。
一环一环的,最终让他当保人,在合同栏里摁下手印。
仔细琢磨着,他好歹四十几的人,被一个小年轻耍的团团转还不知不觉。甚至,觉得这人还可以,做事方法很漂亮,不同俗人。
六百万,韩忆桐给的是支票,想来是从许开阳那直接取的,没在中间动手脚。
换个心术不正的,操作下,这六百万少说也能在中捞个百八十万。压根不用担心许开阳会知道,韩忆桐直接挑明五百万给吕同文,让他签六百万的数,吕同文那德性也会屁颠颠的。
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群里,还有韩忆桐这种?
他端酒杯抿了抿:“你为什么非逼着吕同文签那个补充协议。”
韩忆桐又帮他添了点啤酒:“吕同武死的急,遗嘱都没有。您要是他,兄弟亲还是儿子亲?”
“当然是儿子。”
“所以给他儿子留点,万一找回来,吕同文想赖也赖不掉。”
“你的意思还是许总的意思?”
“没区别。许总出钱,我办事。”抬了下头:“杨叔,你撑到现在不肯拆。是为了老爷子,还是为了面子,或者是为了之前开发商玩你争口气……”
“你说实话。”
韩忆桐把手机放在桌上,起身拍了拍裤子口袋:“没有录音,你说什么除了我没人知道。”
杨国栋不答反问:“你跟皮文彬什么关系?”
“我们俩之前在上京一块当兵,我是他教官。”
“难怪,在你面前跟孙子一样……”
杨国栋对皮文彬颇有怒气,不客气损了一句。
韩忆桐追问:“该你回答了,杨叔?”
杨国栋闪烁着眼睛:“一开始肯定是为了老爷子,后来骑虎难下。这么多人抬我,信任我,巴结我,我也想为他们争取多一点……”
“所以您带着一帮刺头,跟开发商作对。杨叔,您是不是太自信了点,开发是上头的上头正式批下来的,耗资几百个亿,能让您一个人给挡着,甘心吗?”
“闹到最后,谁输谁赢我说不了,肯定都没好下场?许开阳有可能闹出更多事来,甚至被人拉下马,不拆了。同湾,再闹死几个,也不稀奇。”
“我的房子,凭什么……”
“对啊,你的房子,开发商的地。你花几百万买的,开发商花几个亿拿的使用权。您不要总想当然的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不然跟其它图钱的人,没有区别。”
“您在我心里,形象还是很高大的。帮乡亲免费修路,帮扶,钱借出去不带要的,有几个人做的到……面子不值钱,关键许总的拆迁价格给的不低,不然前阵子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主动找着签字。”
“你指望几句话摆平我啊……许开阳拿出了两百多万给吕同文,我值多少?”
“那我给您两千万,您现在签字。”
“你能做主?”
“许总让我来谈,我当然可以做主。不过您肯定不要,一个不缺钱,又慷慨的人,要这么烫手的两千万干嘛!”
“小朋友,说话别这么自大。你现在能拿出来两千万给我,我马上签。”
韩忆桐掏出桌面上的手机开始拨电话,开了免提:“许总,等会我给您发个账户,您让财务先转我两千万。”
另一边的许开阳考虑了有十秒钟:“好,你发给我。”
杨国栋脸黑了,他就激韩忆桐一句,丫头动作真快。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要钱干嘛,别说两千万,这种钱两个亿他也不要。
韩忆桐笑着挂断电话:“杨叔,您签吧。我刚才在公证处顺了一支笔跟印盒。”
她翻了翻桌上文件包,把杨国栋的拆迁合同拿了出来。
杨国栋打开了韩忆桐递钢笔的手,闷不作声。
韩忆桐也不着急:“您要真为老爷子好,想想,待建的那个小区周围环境更优。我无非再费点心,帮您把分的房子跟一些老邻居尽量还挨着……熬在这,老爷子天天一开窗,空无人烟,什么滋味?”
“再则,咱们俩也算做个隔辈交。许总答应我,说你签字之后,他介绍隆和的行长给我认识。您要有钱,入我公司一股,咱们一块做。”
杨国栋叹了口气:“我没见过你这种人。”
“贬义还是褒义?”
杨国栋不答:“你刚才说公司,做什么的。”
“银行,奢侈品,省军区物资等等……总之就是走的高端押运。您想了解,我让人弄一份详细介绍发您手机上。”
“省军区?”
“对,省军区物流整合以后,所有押运工作都是我公司在负责。我让您入股不是坑您钱,确实想交您这朋友,现在公司前景很广!”
“也是个老板?”
“应该算。来这就是个临时工,同湾事情一结束,我打算回去。”
“那你这么抬举我,倒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没抬举您。”
聊着天,短信叮咚一声。韩忆桐侧了侧手机:“钱到了,您要不要。要的话我等会直接去银行!”
杨国栋目光没在手机上,看了会面前的年轻人。然后拿起了笔,签字,摁手印,痛痛快快。她人干脆,眼前年轻人跟其它劝说他的人没太大区别,区别只是,他能从韩忆桐身上看到诚意。
“钱我不要。你拿这笔钱,随便包个红包,给剩下还没搬走的人,行不行?”
“我转您一点,以您名义给吧。开发商这边不可能去给人包红包,要乱套的。”
杨国栋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没理由再计较这些。接下来的事,我也懒得管,你回头把上次往我身上泼的脏水给我洗掉,别忘了。”
韩忆桐又倒了杯酒,递给了杨国栋:“您不管不行,尽量劝一劝,实在冥顽不灵的。别说您不管,我也不管,该许总费心的事。”
杨国栋喝了几杯,有点晕晕乎乎的:“我都不知道酒醒以后,会不会后悔,被你丫头今天给忽悠的……”
“那我拆迁合同先不上交,等杨叔酒醒后悔了。我撕掉!”
杨国栋常年沉着的脸,也不免有些莞尔。
不管怎么样,今天这字签的还算舒服,不是被人拿手腕逼着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