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阳看她始终一言不发,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室内稍显静默。
两分钟左右,韩忆桐将手机递了回去。
夏明阳不知道是安慰韩忆桐还是安慰自己:“老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媒体基本操守还是有的,假新闻始终都是假新闻,真不了。”
韩忆桐扯出了个笑容:“可能吧。”
她其实能看出来夏明阳心里担忧,一个性格虽不完美,却极聪明的男人。危机意识应该不比她差多少。
但是,不知从何安慰亦或者是说起。
她现在烂事缠身,自顾不暇。今天的保释程序也还不知道顺不顺利,在她离开这里之前,想再多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另一边负责办理保释手续的律师范英东刚从局长王鹏的办公室出来。
他本来以为韩忆桐卷进如此大的毒品案中,保释近乎于天方夜谭。说是来办保释,范英东自己都很清楚,答应夏明阳去办这件事,也就是走个程序而已。
保释,不可能。
另他想不到的是,就在他没抱任何希望的心理状态下,过程竟是出乎预料的顺利。
这让一开始瞧不上韩忆桐的范英东,隐约有些领悟。那个看似寻常的女人,恐怕一点都不寻常。
办公室里,局长王鹏在范英东离开之后,懒散靠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早便满心狐疑的助手殷切拿着保温瓶加了些水:“局长,这就把人给放出去了……”
王鹏没理,自顾点支烟抽了一口。
缭绕的烟雾中,那张看似忠厚正派的面孔,少有出现了几分圆滑,双眼明亮。
他很聪明。事实上能不靠任何关系,在四十五岁的时候爬到局长这个位置上,除了本身的办事能力外,嗅觉上的敏锐也极端重要。
这种嗅觉能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
而让韩忆桐走,比让韩忆桐留在警察局,眼下来说,就是利大于弊。
一个省军区那边大领导来回打电话过来关注的人,一个钟思影那种身份反复跟进关注任何审讯细节的人。更何况他好像还隐隐听说了一种传闻,韩忆桐好像是上京市那边某位举足轻重之人的义女……
这等人物,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留在警局,简直就是一块烫手山芋。
恰好范英东出面保释,他没有任何理由不去顺水推舟。
……
韩忆桐也奇怪自己就这么简简单单被放了。
但细想之后,又知道结果必然是这样。
她的问题无非是那八千万的赃款,跟“恶意”伤人。
第一个经济问题,不太容易直接构成刑事责任。而第二个问题,主要在于张庆那边的供词跟警方的态度。
往重了说是恶意伤人,其实还可以说是互相斗殴。
这样一来,所谓的刑事责任也就趋近于无。当然,这主要还是看警方如何定性。很显然,王鹏会同意范英东保释她,定性已经十分明朗。
出门,正值烈阳悬空,难得的好天气。
炙热的阳光直射,韩忆桐眼睛不由眯了眯,伸了个懒腰。
范英东在后笑道:“韩小姐,这次帮您办保释程序,是我做律师这么多年以来最顺畅的一次。”
韩忆桐隐约察觉她对自己好感不多,也便随意点头应付,拉开车门先上了车。
范英东愕然,随即无奈摇头。
夏明阳暂未上车,而是打开包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范律师,今天实在是太谢谢你了。”
范英东没接:“这跟我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夏总您老公厉害。王鹏一听说我是保释她,巴不得亲自带我去办这件事。”
“我是还想麻烦范律师一件事,所以这钱你是必须得拿的。”
“什么事?”
夏明阳悄然瞄了眼刚坐到车上的韩忆桐,低声把沈冰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本意上他巴不得沈冰云坐牢才好。
可惜,他跟自己老公现在完全属于一个阵营。夏明阳不太敢赌,万一沈冰云心理防线崩溃,乱说一通,韩忆桐会不会因此被卷入更深。
所以他现在认为最理智的方式就是让范英东在处理韩忆桐事情的同时,一并把沈冰云的问题也接过来。
等官司开庭定性,一切才能算是真正告一段落。
范英东心思玲珑,已然领会到了夏明阳个中意思。
盯着对方那张精明且精致的面孔,不无感慨:“夏总,真是够用心良苦。”
夏明阳未接茬,坚持把卡递到了范英东手中:“范律师,麻烦费心。”
韩忆桐在车上静坐了已经有一会,等夏明阳打开车门上车,她才缓缓启动:“聊什么呢。”
夏明阳在范英东面前保持的笑容慢慢变淡:“沈冰云的事。”
韩忆桐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尴尬撇过视线认真开车。
夏明阳压了压委屈,低声道:“老婆,这次当有个教训。以后,别再这样行么。你就算不为我考虑,能不能为你父亲,为你姑妈考虑一下。”
韩忆桐跟着答应:“对,我是该为他们考虑一下。”
夏明阳还要絮叨几句,但瞥见她苍白的侧脸,以及无神的眼睛,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韩忆桐不大习惯突然冷却的气氛,略显笨拙解释:“我爸知道我以前的工作是什么性质,所以这件事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不过我毕竟已经退役了,我答应你,以后再做事,会以普通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这就好。”
停顿了下,夏明阳跟着道:“新闻的事该怎么处理……”
韩忆桐放缓了车速,沉吟:“先试着疏通一下媒体,看能不能把新闻给撤下来。如果不行,恐怕会有很大麻烦。”
“多大麻烦。”
韩忆桐眼神恍惚:“极有可能会被舆论摆布。这样的话,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盈利模式,会从源头出现问题。”
“源头。”
“嗯,流量。如果任由别人肆意抹黑,所有的流量都会变成负面的。”
夏明阳坐直了身体:“你别危言耸听,哪有这么严重。”
韩忆桐笑笑:“兵来将挡,先不谈这个。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夏明阳本心浮气躁,可看她笑的轻松,莫名也静下心来:“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你敢上街,我还丢不起这人呢。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想吃什么,我现在打电话让保姆帮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