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初吻,初相拥,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宋夷光想,是头晕目眩的,是不能呼吸的,是无论事隔多久,想起来都会忍不住偷着乐的。
他鼻梁挺直,偏着头亲她时,鼻尖抵着她的鼻翼。她脸上还罩着围巾,再加上没有经验,连呼吸都忘了。
何晏衡白担了个“有经验”的名头,实际上亲吻女孩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大概男生对这样的事情都更无师自通,他甚至感受得到她围巾下的双唇有多软,有多甜,还因为条件反射,微微嘟起来了一点。
这是他的瑰宝,是他的礼物。
等他终于放开她时,她眼睛里水汪汪的,脸红得不敢看他。
“哪有这样,”宋夷光低着头,舌尖却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突然袭击的?”
何晏衡揽住她的肩膀,把瘦弱的她往怀里带了带:“那我想亲你,可以吗?”
宋夷光惊呆了。
主席呢?四平八稳的主席呢?不苟言笑的主席呢?沉稳持重的主席呢?
她行动代替言语,立刻双手交叠捂住嘴,闷闷地回答:“不可以。”
“你确定?”
何晏衡干脆利落地握住她的手,连同围巾一起拽下来,又问了一遍:“我想亲你,可以吗?”
“不要问了!”虽然周围根本没有人,但宋夷光就是觉得,不管是问这种问题,还是回答这种问题,都令她异常羞耻。
他从善如流,又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温柔,隐忍。
“我很高兴,”何晏衡再一次帮她整理好衣物,捂着她的后脑勺拥住她,“但我不希望你会因此束缚。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是出于感激,或者可怜我。”
宋夷光挣扎了一下,想去看他的表情,但被他紧抱着不许。
他微微弯腰,下巴垫在她软乎乎的肩膀上,充满依赖。
“你看看我的背包,你能看到吗?”
“能。”
“打开。”
他们还黏在一起,何晏衡就着拥抱的姿势拉开拉链:“要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
“钱包、眼镜盒,”他真的认真检查起来,“还有一些小玩意儿,看不太清楚。”
“哎呀!”宋夷光嗔了一声松开他,把包取下来放在石玉栏上,“你先闭上眼睛。”
天寒地冻,一整天没见到阳光的玫瑰花依然盛放。
“可以睁开啦。”
她本想单膝跪地,但又觉得太过中二,弄不好还会起反效果,遂退后一步,双手握着花茎,送到他面前。
“卖花的姐姐说,女生给男生送玫瑰是好兆头,”何晏衡接过,她两手背后,有些害羞,“送一朵就足够,是全心全意的意思。”
他闻了闻,花朵已经没什么香味了,但花瓣还算饱满。
“你还买了玫瑰,”何晏衡的思路另辟蹊径,煞有介事地问,“难道今天都是你预谋好的?”
“没有没有!”剧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宋夷光万万想不到,连连澄清道,“玫瑰是巧合,我都是跟着本能和直觉。”
他把花别进袖子上的装饰扣里,笑言:“我知道了。”
她拦住继续往前走的何晏衡,正色道:“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感激你,更不是可怜你。”
宋夷光郑重其事地凝视着他:“是因为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
“我也一样,”他似有动容,“我也一样爱你。”
时光会流转,记忆会衰退,但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那样几个瞬间,即使垂垂老矣,也依旧栩栩如生。
可惜,有的瞬间可以分享,有的瞬间值得珍藏。
所以当纪念日到来,宋夷光把何晏衡信中的只言片语小小地秀了次恩爱时,编辑再一次私聊她,由衷建议她把自己的故事写成作品。
“校园剧是目前市场上的大蛋糕,你看年初那几部,要多火有多火。”
“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要写,”她讲了个荤段子,“我也得好好整理一下,有的写出来要被和谐的。”
编辑发了个笑cry的表情:“这个真得注意,脖子以下查得很严。”
“不过你们确实不容易,”她们合作好几年了,宋夷光每部作品都由她经手,两人早已熟络,“异地居然还能谈这么长时间。”
异地恋苦吗?
说不苦都是骗人的,但总有熬成那一刻。到那时所有苦难,都是浪漫。
两人确定关系没几天就过年了,因为还在地下阶段,自然没有领回家这个环节,而是各自走亲串友,聊天记录迅速翻了几百页。
寒假时间本来就短,过完年后,他们看遍了上映的所有电影,把商场里的手工泥塑店、沙画屋、蛋糕DIY工坊等等全玩了一遍。在此期间,还要装上隐形雷达探测仪,防止撞见父母亲戚。
当然,这么干的只有宋夷光。每次跟何晏衡约会,她都紧张得跟无以复加,既想倚着他挽住他手臂,又恨不得离他十米远。
“你成年了,不算早恋了。”
他有些无奈,但还是什么都依她,只在电影院晦暗的角落、咖啡厅隐蔽的卡座、四下无人的街道,趁她不注意时亲她一口,次次都亲得她满脸通红。
何晏衡开学早,他在收假前一天晚上,带宋夷光去了趟莲心湖公园。
公园不景气,残荷败柳更添萧条,唯有一座石拱桥还存着些风韵。
天气回暖,宋夷光穿了格纹毛呢短裙,和高一来这里时的打扮有了奇妙的相似之处。
公园里黑漆漆的,只有市图书馆的四层楼里透着光。她扣紧何晏衡的手:“来这儿干嘛?”
他牵着她一步一步迈上石拱桥,桥顶的石墩上,绑着一个塑料袋。
“陪你再放一次孔明灯,”何晏衡拆开包装袋,递给她一支黑色马克笔,“以后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从看到孔明灯的那一瞬间,宋夷光就有些控制不住。
她的手有些抖,索性又把笔塞回给他:“我说,你写。”
他在下层台阶蹲下,打开手机照明:“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灵的,”宋夷光带着哭腔,“我们俩的愿望,我们俩自己写,凭什么不灵?”
何晏衡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小霸道。”
“我希望,何晏衡宋夷光能永远在一起,”她闭上眼睛,双手交握抵着下巴,无比虔诚,“宋夷光会一直喜欢何晏衡,何晏衡也会一直喜欢我。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是不是太幼稚了?”
“幼稚倒不幼稚,”他逗她笑,故作为难地停下笔,“就是字有点多,可能写不下。”
孔明灯放飞时,她的眼泪飞快蓄满,折射着他的脸都有些看不清。
今夜没有漫天遍野的流光,只有他眼里的光。
他拥着她,吻她的额头、眼角,吻她的脸颊、双唇。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何晏衡在她耳边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第一年,成都与杭州。
也许是因为恋爱没多久就异地了,所以宋夷光并没有觉得太难熬。每天还是和寒假时一样,从早上睡醒就捧着手机跟何晏衡聊天,零散琐事,开心难过。室友戏称她是养了手机宠物,这反倒提醒了她,第二天就下单了许多零食寄给他,还按照他的尺码买了鞋,要把“宠物”装扮起来。
热恋免不了磨合,宋夷光娇气,何晏衡独立。第一次吵架,是因为宋夷光被柜门夹到手指,没有流血,仅仅发红,委屈巴巴地跟何晏衡诉苦时,却没有得到他捧在手心里的呵护,而是等来冷酷一句:没出血就没事,活动时别再伤到。
宋夷光生气地关了手机,一个人跑去天台吹了好久的风。苦了何晏衡挨个托她室友说好话,才终于把她哄好。从那以后但凡遇到这种情况,他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先隔空亲她一口再温言软语地安慰。
第二年,成都与诺曼底。
两人大三时,何晏衡作为交换生去了法国,他们由异地变成了异国,有六个小时时差。
宋夷光没有将她的舍不得表现出一丝半点,而是从一开始就特别看好他、崇拜他,天天督促他学法语。这一年,她成熟了不少,明白两人聚少离多,有限的视频聊天就格外珍贵,千万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鸡毛蒜皮或者吵架上。
也有难处,也有委屈,她全都自己消化了,面对何晏衡时,她一直是灿烂的笑脸。
第三年,成都与杭州。
何晏衡回国后,更加意气风发,迅速跟着导师投入到下一轮研究中。宋夷光不甘示弱,又出版了一本新书。不过,她一个字眼儿都没跟他透露过。
“你是要拯救世界的,我的主人公太多情,不适合你看。”她如是说。
她的思想世界由自己创造,可“外墙”却是由他搭建的。他为她高兴,为她骄傲,也不作勉强。
因为有了收入,这一年两人越加频繁地往对方的城市跑,或是相约去新的城市旅行,火车票攒了700多张,思念踏平千山万水。
第四年,成都与伦敦。
宋夷光保研了,继续留在川大,她的主席哥哥以均分87、雅思8分的成绩去了英国攻读硕士,时差变成8小时。她还开玩笑说,幸好他去的不是美国,否则势必有人得昼夜颠倒。
几年前刚开始这样称呼何晏衡时,她觉得肉麻极了,但叫名字太客套,叫“亲爱的”太俗套,叫“主席”又体现不出关系来。而当她习惯这样叫他后,又发现室友们都开始用“主席哥哥”来称呼他。
她撅着嘴跟他吃醋,何晏衡信手拈来一个借喻,理智地开导她:“所有人都可以吃苹果,只有你吃的苹果是我买给你的。”
宋夷光秒懂,再也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
正是这一年,他们有了更深入的亲密。
那是宋夷光23岁生日,正值何晏衡备战雅思的关键时期,她从四月初就严令禁止他来成都看她。可她有多善解人意为他着想,心底里就有多失落,所以当她看到何晏衡风尘仆仆、满脸疲惫地站在紫藤花下冲她展开双臂时,忍不住破涕而笑。
酒店大床柔软,他紧绷而温柔。宋夷光很痛,但又很满足,一声声“主席哥哥”唤得支离破碎。
第五年,成都与北京。
宋夷光读研二,何晏衡毕业后先在英国工作了一段时间,年底因为公司开拓中国业务,他就被委派回国。跨越大西洋和英吉利海峡,缩短了这8100公里。
他们见了家长,双方家庭相谈甚欢。何妈妈早就知道宋夷光正是儿子高中时的心上人,在感叹两个孩子的长情与相互成就之余,对准儿媳妇越看越满意。
第六年,成都与北京。
这是宋夷光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年,她早就迫不及待。何晏衡俨然已经转变成一个合格的社会人士,整个人的气质都有所不同,成竹在胸,运筹帷幄。只有与她短暂相聚时,依旧是少年时的坦诚与宠溺。并且受西方文化影响,他更爱亲她了。武汉的昙华林、重庆的洪崖洞、乌镇的乌篷船、上海的迪士尼,都留下他们亲吻的身影。宋夷光开始还会扭着身子躲,后来也逐渐习惯,甚至会在喧嚣的街边,主动亲他一口。
虽然已经订婚,但她太想与他齐头并进,想快点把天边变成身边。
第七年,北京与北京。
何晏衡安排好了一切,等宋夷光工作落实后,再也不愿等下去,牵着她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礼选在草坪,宾客们坐的桌椅特意定制了实验中学同款。
“当年坐在我前排的小姑娘,多年后,成了我的妻子。”
“同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宋夷光。”
从15岁到26岁,十一年里,我迟到了四年。
但幸好,我没有辜负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