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根本不用刻意去抓,因为那标志性的笑声已经回响在楼道里。
“黄!益!峻!”宋夷光一声怒吼,尽管声音还有些发抖,但确实是气得眼睛都红了。
何晏衡察觉不妥,本想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生气,但她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书包就冲了出去,他快步跟在身后。
黄益峻靠着墙,笑得快要滑下去,见宋夷光气势汹汹冲过来,下意识地收住笑站直,但看上去明显是已经憋不住了。
“你……”何晏衡张了张口,示意他赶紧道歉。
宋夷光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黄益峻,咬紧后牙根,卯足了力气狠狠推了他一把。他本来就瘦得像猴子,肩胛骨重重砸在墙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卧槽……!”
她扭头就走,后脑勺上猛烈跳动的小发揪显示出主人此刻心情有多糟,走得有多快。
黄益峻笑不出来了,试探地问:“这么生气?”
何晏衡微微叹了口气:“下午刚看过恐怖片你忘了吗?她真的被你吓坏了。”
宋夷光的背影早已消失,他说完又重新回教室整理书包,黄益峻追在屁股后面:“哎,班长班长,那这、这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何晏衡把课本搬去第一排,然后关灯锁门,“下周见了先好好道个歉吧。”
黄益峻跟他一起去取车子:“那她要是不原谅我,你要帮我说好话。”
他想到她这一周的所作所为,不自觉地微笑:“她心软,不会记仇的。”
宋夷光一直到坐上公交车还气鼓鼓的,进了小区从绿化带里捡了几个石头,一个接一个使劲砸进人工湖里都没能解气。
干脆回到家一个电话打给周乐岩。
“光哥,我正要找你呢。”
“你先听我说,”宋夷光打断他,“我今天被我们班一个男生欺负了。”
周乐岩丢下台球杆,冲边上拿着牙签吃西瓜的樊维招了招手:“谁胆子这么大?说,兄弟们都在。”
但等他义愤填膺地听完宋夷光慷慨激愤的讲述,有些哭笑不得:“光哥,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她气结:“看上你个大头鬼!”
“好好,你先别气,”周乐岩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于是把手机用肩膀夹着,又端起了球杆,“你想怎么报仇?”
宋夷光盘腿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只想出来一句:“把他车子气放了。”
周乐岩手一抖,球打偏了:“初二,别人把你的作文扔进厕所里,你只去揉了她一张卷子;初三有人偷了你一周的零花钱,你只拿了个圆规去把他牛奶给扎破了;现在有人这么恶作剧欺负你,你让我去把他车子气放了?再弱也得把轮子卸了才能解气吧?怎么你胆子原来越小了,好歹叫你一声光哥,不要怂,就是干!”
宋夷光老底都被掀出来了,不免有些尴尬:“哎呀,他们又不是穷凶极恶,给个教训就行了。成天打打杀杀的,把人家弄伤了有你们苦头吃。”
初三毕业,周乐岩跟人打球落了下风,没想到正好被他的心上人看到。男生的胜负欲一旦被激起堪比斗红了眼的狮子,他羞愤之下摸起地上的石块扬言要开了对方的瓢,是宋夷光不顾一切地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等樊维稳住周乐岩,也是宋夷光顾不上擦干净脸上的灰,又笑嘻嘻地跑去安慰被吓坏的心上人,使出浑身解数逗她笑、帮周乐岩说好话,好歹让意中人对他的印象不至于跌到谷底。意中人唯一一次愿意跟他们出来吃饭,也是因为宋夷光跟她保证,周乐岩虽然有点痞,但是真心喜欢她,肯定不会伤害她哪怕一根头发丝。
“得了吧,你就是心太软。”周乐岩讪她,但心底还是感激她的。年少轻狂时的诸多冲动,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后怕,如果不是宋夷光的胆小心软,那他可能早就进少管所了。
她清了清嗓子又把话题拽回来:“等我调查清楚哪辆车是他的,你就去帮我连放一周的气!”她想了想,又改口,“不,三天吧。”
周乐岩嘬一口啤酒:“你就安心坐教室里吧,我去调查就行了。”
“嗯,也行。”宋夷光幻想着黄益峻垂头丧气的模样,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你刚才说有事找我?”
周乐岩话到嘴边,突然觉得还是不要告诉她了,不然她肯定害怕,于是话锋一转:“嗯呐,有个八卦。你们火箭班老师是四大阎王你知道吗?”
“这么可怕?”宋夷光一边听电话一边叮叮咣咣地找充电器,其实心里一点儿也没觉得可怕,“四大阎王怎么讲?”
周乐岩扳着手指头给她分析:“你们英语老师,闫莉娜嘛,对吧?数学老师阎建嵘,她还是年级组长;语文老师严怀是樊维他们班主任,还有教历史的浩爷严文浩。你怎么都上一周课了还啥也不知道?”
宋夷光恍然大悟:“哦!有道理呀!我都没发现哎。”
“那你这一周都在干嘛?”
“你光哥我,忙着给你们挣前程呢,”她倒着躺下,把脚翘在床头柜上,“忙着跟我们班长斗智斗勇,下周一就学生会竞选了。”
周乐岩隔空卖了个乖:“谢光哥费心筹谋!”
“我下周一把手机带上,有好消息就立刻通知你,”但她心里有些没底,又提前打了预防针,“我要是没主动联系你,那你不许问我!你跟樊维谁都不许问我听到没?”
周乐岩哈哈大笑:“知道了!谁让光哥难堪我第一个去卸了他的胳膊。”
两人又吹了一会儿牛,直到宋妈妈在外面喊她快去洗澡才挂断。
樊维忧心忡忡地凑过来:“岩哥,你不跟光哥说,到时候咱俩顶不住咋办?”
“放你的狗屁,顶不住也得顶住!”周乐岩烦躁地吹了一罐啤酒,“到底是谁他妈背后嚼舌根?”
“不是咱们的人。”樊维肯定地说,他虽看起来憨愚,但却是计算机方面的一把好手,早已经把手底下弟兄们的通话记录和QQ聊天记录查了个遍,“可能是七中那边传出去的,光哥只跟咱们去见过七中的人。”
周乐岩皱着眉头回忆,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了,太多细节都已经模糊:“可她全程都没讲过话,咱们也没人叫过她啊?”他一脚踹翻脚下堆着的啤酒罐子,“管他是谁,干他丫的!”
宋夷光洗得香喷喷的坐在桌前,准备先把作文写了。这是她的习惯,比起做题计算,她更喜欢天马行空地构思畅想,所以从六年级起,她周末回家第一个完成的作业往往都是周记。
只不过她向来擅长的都是记叙和抒情,上了高中全线变成议论文,让她有些犯难。
“论‘水’,水有什么好论的。”她在草稿纸上把这个字写了好几遍,整齐的、潦草的、胡乱画的,慢慢有了思路。
“论点就写……以柔克刚;不拘泥于形态,能屈能伸……才两个,也不够呀。”
说到水,她就想起下午看的恐怖片里出现过的游泳池情节,不经意间抬头看到窗户上倒映的自己,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算了算了,睡觉睡觉。”她丢下笔,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点儿缝隙都不露,再用毛巾被把自己裹得像条蛇,在床上扭来扭去。
空调上的指示灯红得吓人,宋夷光只露出个眼睛,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
何晏衡也是一个人睡的话,他会不会也像自己这么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