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轮到12班上场，时间已经到了上午11点，太阳正高悬。大家的体力和精力早已被白白浪费，完成度比平常训练时差了不少。
宋夷光合唱比赛年年参加，领唱也有几回，因为是自己擅长的，所以毫不紧张，哪像现在这样，浑身僵硬，嘴角抿紧，就连屁股都紧紧绷住，从精神到身体没有一处松懈。
好在七天的训练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肌肉记忆，当同学们听到教官发号施令，会条件反射地做出动作，没犯什么错误。
问题出在倒数第二项，正步。
12班方阵踢正步的脚步声还算整齐，节奏却越来越快，快到宋夷光脚还没抬到要求的高度就已经要落下，快到连教官喊的“一二一”口令都已经无法补救，生生把正步的节奏走成了齐步，可想而知动作有多不标准。
她是排头，校领导和军官评审此刻就在她左边不到五步远的地方坐着，连她都能发现正步踢得如此之差，想必他们更是不满意吧。她心慌意乱，都不敢用余光观察他们。
考评大会的结果一点儿也不意外，11班和12班并没有取得火箭班应有的成绩，拔得头筹的是5班。闫老师和丁教官倒是没说什么，只鼓励他们下午合唱比赛加油。宋夷光心里憋着一团火，中午连午休都放弃了，嘴里一直挂着她独唱的那几句，一刻都不敢松懈，尽管她已经练得很好很好，但她实在是太想一鸣惊人，给12班扳回一局了。
下午合唱比赛的气氛没那么紧张严肃，尽管还是在炎炎烈日下暴晒，但学校给同学们准备了凳子和水，好歹可以解放一下站肿了的双脚双腿。
“这一班唱得也太一般了，”宋夷光把椅子放倒，这样她坐下就能比旁边人矮一截，多多少少能挡住点太阳，“底气太弱了，估计中午都没睡醒。”
龚芮也不想再晒，于是有样学样，努力把自己缩在小方凳上。但因宋夷光身边是本来个子就高的何晏衡，遮阳不成问题，而龚芮身边全是女孩子，她自己反倒是最高的一个，她不遮住别人就不错了，只好作罢。
“幸好咱们班是最后几个上场的，”宋夷光用胳膊肘顶顶身边的人形遮阳伞，“你说是吧？”
“也别想得太乐观，”何·遮阳伞·晏衡抬头看挂钟，微微拧眉道，“等轮到咱们，估计正好是太阳落山，可能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哎，有道理。”宋夷光有些担心地坐直了身体，不过才一秒钟就又软了下去，“睁不开眼睛就闭着唱呗，显得咱们投入。”
何晏衡笑她：“你还真是个乐天派。”这副见招拆招万事不愁的模样，和之前拉票那么积极的她简直是两个人。
正想着，宋夷光就又凑了过来，特务接头一般神神秘秘：“何晏衡，之前咱俩商量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意味不明地回答：“考虑好了。”
她来了精神，翘着凳子往他那边挪了点：“是不是觉得我的计划简直完美？”
何晏衡忽然想逗逗她，可一句“需要改进”才刚张了个口，就被伸过来的大脑袋打断了。
“什么计划？什么完美？你俩这几天到底在密谋什么呢？”
宋夷光双拳紧握，双眼冒火，生吞了盛佳藤的心都有。她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每次跟何晏衡说到关键之处，总被这个讨厌鬼搅了她的大计。偏他还一脸求知一脸真诚，弄得她想发火都没处发。
龚芮也在这时候横插一脚，突然凑过来双手环住宋夷光的腰，下巴垫在她肩膀上，语气里打趣多于埋怨：“就是说嘛，这还没正式开学呢，我们小光都跟何晏衡有小秘密了，是不是？”说话时吐出的气都扇动着她脸上的绒毛。
宋夷光和周乐岩等人在一起久了，渐渐男生朋友比女生朋友还多，但她深知男女有别，不允许自己和他们发生任何亲密接触，所以几乎除了爸妈，还从来没人这么揽过她。而且夏季衣服薄，迷彩服也不能阻挡腰上的痒痒肉被摸到的强烈刺激。龚芮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很是陌生与不适，脖子一下子僵住，但怕伤了对方自尊心，只不着痕迹地将身子往一边扭去。
龚芮大概察觉到了她的逃避，又毫无征兆地放了手，本来宋夷光已经几乎把全身的力量压向一侧，再减去龚芮的重量，她一下子失了平衡，朝侧面栽去。
几人距离都不远，盛佳藤着急去扶她，但却慢了一步，反而一把将她的帽子拽了下来。好在何晏衡眼疾手快，一脚踩住她翘起的板凳腿，一手拽住她的小臂，才让她免于狗啃泥之苦。
宋夷光本来就热，加上惊吓和羞赧，脸蛋儿变得通红。她双手捂住眼睛，生气地摊手：“帽子还我！”
“给你给你。”盛佳藤憋着笑，故意忽视了她的手，把帽子放在她头顶。
她转身留个气鼓鼓的背影给他们，翻着白眼重新戴好，精心编的辫子都乱了。
宋夷光托着脸专心看比赛，再不理会他们，反倒是龚芮兴致勃勃一直在讲些什么。何晏衡很少开口，只有盛佳藤和另外几个同学偶尔搭搭腔，听得宋夷光昏昏欲睡。
“我有个想法，”他不好意思拍醒她，也怕会吓到她，刻意大声地清了清嗓子，“宋夷光？”
她的头一点一点，打盹儿打得正酣：“……嗯？”
“你先醒醒。”她那么费力又迷茫地睁大眼睛，看得何晏衡直乐，“告诉你一个加分项。”
她动作迟缓地眨眼睛：“嗯，醒了，”双手使劲在脸上搓了搓：“什么？”
他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脑袋和她的差不多同一高度，眼睛看着台上给她分析：“刚才的7、8、9班唱歌前后都敬礼了，我们也得做，口令还是盛佳藤喊。”
“好，”宋夷光赞同，有礼貌从古至今都是刷好感度的必备，“那还得给班上同学说一声。”
“先别急，”她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说风就是雨，何晏衡稳住她，“还要交给你一个重任。”
“你说，”她正色道，“我的荣幸。”越多重任越好，最好能把她在闫老师那儿的好感度刷到爆棚。
“你会主持吗？”
“初中的时候当过广播员，这算吗？”
宋夷光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打盹的那段时间里曾被吓醒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台上的班级大喊口号。其中四班简直是上去搞笑的，他们的口号是“四班四班，我是四班，再说一次，我是四班”，不知道领导和评委们怎么想，反正她是觉得傻透了。
何晏衡满意地看着一点就透的宋夷光：“我想，你也不想把早上喊过的口号再喊一遍吧。”
早上的考评大会，每个班都必须喊口号，有的在上下场时喊，有的在踏步时喊，有的还连续喊了好几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12班口号也是气势如虹：团结进取，自立自强，齐心协力，铸就辉煌。然而只喊了一遍大家都呛了一嘴灰。
“那我就说，”宋夷光打了打腹稿，“下面请欣赏由高一12班带来的两首歌曲，团结就是力量和长江之歌。”
何晏衡颔首：“可以。”
她得令，迅速拽着盛佳藤走了，挨个挨个给同学们提醒听口令做动作，千万别忘了敬礼，还惊奇地发现队伍中间有人在偷偷嗑瓜子，被她苦口婆心地劝停了，说瓜子碎屑容易在唱歌时引起咳嗽。
10班已经唱完了，12班列队前去场边准备。临上场前，她做了一个深呼吸。
“别紧张。”何晏衡淡定地迈着齐步走在她身边，悠哉游哉地喂了她一颗定心丸，“要是得了第一，就给你投票。”
宋夷光没有转头，但自信的笑容已经挂上眉梢：“您就瞧好吧。”
